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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太子为上天所瞩,神明所佑,太子千岁!”
    顿时之间千岁之声不绝于耳,百官齐齐叩首。齐嶂茫然四顾,却觉得衣裳被拽了一下,转头过去对上三皇子似笑非笑的眼:“二皇兄怎么不跪?”他这才发现三皇子已然跪拜下来,连四皇子都由大伴抱着跪了,整个广场上只剩他站着,突兀无比。
    真明子拿着祭天文书的手不由自主有些发抖。谁也料不到那为周才人腹中胎儿预兆吉祥的鸾鸟竟然会环绕太子不去,这岂不是说,太子才是天命所归?怎会如此?难道太子真是命定的君主?那他这些年来处处与太子作对,会是个什么下场?他站在那里怔了半天,猛然间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眸,才突然发现太子已然走到祭台下,正等着他念诵祭天文书了。
    若是敬安帝亲临,该是走上台来,等他念诵完文书立刻献祭。但因他已然设下了机关,为免将自己也炸个粉身碎骨,便着意提出太子与皇帝君臣有别,太子应在他念完文书走下祭台之后才能登台。只是真明子现下倒有些后悔,他巴不得不是自己在这里念祭天文书才好。可是众目睽睽之下,纵然鸾鸟下降再让人惊讶,他身为国师也不能失了态,只得展开写在黄绢上的文书,高声念诵起来:“自我天覆,云之油油……”
    祭天文书长且华丽,真明子一边念着,却怎么也不能聚集心神,总是不由自主地要往台下看。齐峻稳稳站在那里,玄色衣袍外罩着火红的狐皮大氅,在阳光下说不出的耀眼。他肤色微黑,本是不宜玄黑之色的,会显得神色阴沉,不似齐嶂白皙,穿玄色格外显得玉人一般。然而此时被那火红的大氅一衬,便显得眉宇之间神采飞扬英气勃勃,反而将齐嶂衬得苍白单弱。那鸾鸟仍旧绕着他回环不去,五色羽毛飞动,越发衬得站在那里的人安定如山峰一般,不愧一个“峻”字。
    真明子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想清清嗓子,却又怕被人发现了失态,只得硬着头皮往下念。甫念到“得蒙上苍庇佑,乞降祥瑞,以殛妖邪”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齐峻的手抬了起来,从自己的衣领里扯出一根绳子,绳子上挂着块黑糊糊的东西,似金非金似铁非铁。还没容他看清楚,齐峻已经对他笑了笑,这笑容里带着些说不出的锋锐,好似猎人看见陷入了罗网的猛虎。随即,一线红光从那黑东西上射出来,条案上的香烛突然齐齐爆出一团火花,数点火星四溅,落入了近在咫尺的主鼎之中。
    真明子有一瞬间的木然,眼睁睁看着火星落下,呼吸之间他猛然想到了什么,只是没等他拔腿逃跑,一声巨响自鼎内传来,他的眼睛因突如其来的红光而猛地闭上,之后就再也没了睁开的机会。
    齐嶂被那一声巨响惊得抬起头来,只见九层高台上烟焰腾腾,碎石夹杂着铜片乱飞,甚至连那头开膛的猪都被从高台上甩了下来,重重砸在广场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甚至看见了那猪身上的肉在颤动。耳朵里嗡嗡地响,他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发出尖锐的叫声:“天雷!国师被天雷打死了!”
    被天雷打死了?齐嶂一时间竟有些糊涂。谁?国师?被雷击死的不应该是齐峻吗?他竭力抬眼看去,只见烟焰腾腾的祭台之前,齐峻正缓缓转过身来,玄色的衣袍被火红的披风压在下面,衬着背后的红焰黑烟,既像神灵,又像妖魔……
    祭天仪式上国师被天雷击死,这事情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想掩都掩不住。敬安帝虽然没有亲临,可是王瑾却是过去了的,回来传话时一脸震惊之色,话都有些颠三倒四:“……国师正念着文书,突然就轰地一声……奴婢听国师念到什么妖邪……国师半边身子都没了,跟,跟昭明殿上次雷击死的那中人一模一样!现在外头都在说,国师是——被天罚了……”
    敬安帝脸色阴沉得像外头的天色一般。堂堂国师被天罚?那他这个封其为国师的皇帝呢?真明子又有什么罪过会被雷击死?
    王瑾小心地看了看敬安帝的脸色,将话在心里过了几遍,才低声道:“奴婢听到有人说,国师是——意图逆天行事,左右我朝龙脉……”
    敬安帝一怔:“这是怎么说的?”
    王瑾低头闭了嘴。敬安帝不耐烦地拎起手边的玉如意朝他扔过去:“还不快说!等着朕请你不成?”
    王瑾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奴婢不敢说……”
    “说!”
    “有人说,鸾鸟环太子不去,骊珠又是太子带回,可见天命所归,陛下立其为太子,乃是陛下英明。而国师——有废立之心哪!”意图将太子废去另立新储君,可不是更改了龙脉延续么?
    敬安帝的手指猛地握紧:“胡说!国师何曾进言过废立之事?”
    王瑾不敢分辩,只管磕头:“奴婢死罪,奴婢死罪。”
    敬安帝怒喝:“将那些乱嚼舌头的奴才都找出来打死!朕要知道是谁开始说这话的。”
    王瑾一脸为难:“有好些人……奴婢这就下去一个个的查!”
    “站住!”敬安帝又喝住了他。这样去查,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国师不好,他这个封国师的人又好在哪里?
    “陛下……”王瑾犹豫半天,终于又开口,“奴婢死罪,只是有话不敢不对陛下说。国师虽未对陛下进言废立,但——时时挑唆陛下与太子的父子亲情哪。”
    “胡说!”敬安帝虽然喝斥,但心里已经不由得将许多事都翻了起来。王瑾是他的贴身内监,有些事情他确实是看在眼里,且他素来不多言,这样说话还是二十几年来头一回,“你怎敢这样大胆?”
    “奴婢是为了陛下的英名。”王瑾磕得额头一片青紫,“国师进献这些年的金丹,可陛下龙体大好,还不是因为食了月中灵药吗?秀明仙师就是殿下请回宫中的,可国师对秀明仙师处处为难……”
    他说得颠三倒四,可是每句话都说在了点子上,敬安帝默然不语,手指却越捏越紧,半晌道:“那你说,朕该怎么办?”
    王瑾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猛然想起太子的叮嘱,硬生生又咽了下去:“朝政之事,哪有奴婢多嘴的份儿。”
    敬安帝瞪他一眼:“那你方才说的是什么?”
    王瑾连忙又磕头:“奴婢是陛下的奴婢,若有话不说,是为欺君。但朝政之事,奴婢绝不敢多言。”
    敬安帝神色稍霁:“你对国师似乎多有不满?”
    王瑾这次倒是坦然:“奴婢只是觉得,国师自称方外之人,可总是要插手宫中之事。从前奴婢只是略有所觉,自从秀明仙师入宫,奴婢才觉得,所谓方外人,该当如仙师一般才是。”
    敬安帝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有些事不比较不知道,有了知白,才让人看得出真明子是如何的不安份。何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