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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此玉价值连城,但他不欺暗室,亦不为家贫而动心,找到失主将其归还。失主感激他,要酬谢他金银,他俱不肯收。谁知这失主是替当朝丞相置办寿礼的门人,回府后将此事说了,丞相便下令让这儿子入廪读书,每岁供他些银米养家。之后这儿子勤奋攻书,连中三元,被皇帝钦点为状元。此时丞相才与他相认,将那块玉雕成一块笏板送与他,因板上有金色斑点如洒金,故称洒金笏。”
齐峻站在内殿门外听得直摇头。这排的是什么戏?宫里的戏园子,在唱词上或许比外头雕琢讲究得多,但真论起戏文来,那跟外头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对自己不知道的事完全胡编乱造。
譬如说这笏板吧,那可不是所有的臣子都能拿的。就算是连中三元的状元,起初最好也不过是翰林院里一个六品编修,别说玉笏了,就是每日早朝他都不能列殿的。在这件事上,后宫那些写戏的女史和中人们,跟外头的人一样无知,盖因他们也从没有资格去太极殿。
至于说到没有功名就入廪拿供米的事,那简直就是比外头的人还要无知了,丞相权力虽大,管不到学道的事,更不可能下令去照顾地方上一个书生。最后,替当朝丞相置办寿礼,却将寿礼丢失,料想哪一个门人也是瞒都瞒不过来,谁会反去禀报呢?
不过——齐峻摇头一笑,皇后爱听戏,据她自己说,从前做姑娘的时候家里虽然败落了,逢年过节也要请班子来唱几出的,入宫之后虽然贵为皇后,但敬安帝不喜欢看戏,因此宫里唱戏的机会反而少了,今年难得有新戏,皇后自然欢喜,至于剧情是否合理——反正是图个喜庆罢了。
“峻儿——”皇后抬头看见儿子,十分欢喜,“来来来,快来替我挑挑,今晚是唱《洒金笏》好,还是唱《拾玉钗》?这个《拾玉钗》啊,讲的是……”
齐峻对戏曲歌舞素来毫无兴趣,一边听着皇后絮絮念叨,一边随手翻了翻单子:“怎么,今年改在清凉殿夜宴了?”清凉殿面临太液池,夏日里荷花盛开清风拂面,着实是纳凉的好去处,可是除夕乃是冬日,清凉殿四面长窗,光里往里头灌风都叫人受不了,如何能在那里守岁呢?
皇后也闻言就沉了脸。清凉殿离叶贵妃的两仪殿极近,夏天她都不喜欢过去,只嫌离叶贵妃太近,何况是守岁呢:“还不是叶氏向皇上说的!明和殿什么都备好了,还要再折腾过去!”
芍药在旁低声道:“想必是为了今年给陛下献舞之事。”
皇后撇了撇嘴:“献舞献舞,除了歌舞她还有什么?哪里像个贵妃,分明就是坊里的歌舞伎一般!”重重哼了一声,“她演她的歌舞,我只管看我的戏!”
这话不能说不刻薄,亦不能说是不合规矩。本来宫中嫔妃须以妇德为重,以为皇家开枝散叶为功,至于歌舞之事,自有教坊司的歌舞伎呢,没听说采选哪个嫔妃进宫是为了让她唱小曲儿的。可是法理之外,还有人情,敬安帝最爱歌舞,叶贵妃正是投其所好,纵然皇后再不齿她的做法,无奈是敬安帝喜欢。
齐峻嘴唇微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讨丈夫欢心,哪怕皇后贵为天下之母,也是应该做的,只会抱怨敬安帝偏宠叶贵妃,却不肯费心自己去讨好敬安帝,这——似乎也实在不能只怪敬安帝与皇后不亲近。
芍药也是做如此想法,可惜她一个宫女,更没有资格指指点点,只得极力委婉地道:“娘娘,其实清凉殿那里看戏不太方便,若不然——叫他们到咱们宫里来唱可好?娘娘自己听,不让她们听!”敬安帝不喜观戏,又何必非要在除夕宫宴上叫人来唱戏呢?
“一个人听有什么意思。”皇后不假思索地否定了芍药的提议,听出芍药的意思,她有些不悦,“怎么,难道我连戏都不能听一场,非得顺着叶氏那贱人不成?”
芍药不敢说话了。齐峻暗暗叹了口气,示意芍药退下去,对赵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话题转开。赵月正呆呆听着他们说话,接到齐峻的目光,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连忙道:“母后,您看我除夕那日该穿戴什么衣饰过去?若是戴红宝石头面,会不会太招摇了?”
这话题齐峻毫无兴趣,但显然皇后很有兴趣,顿时将心思都转了过去。齐峻陪着听了片刻,便告退了出来,径往观星台走去。
虽然到了年下,观星台还是一片安宁,齐峻一走进园子的大门,就感觉四周静谧,仿佛与充满了世俗欢乐的皇宫是两个世界,让人的心迅速就从躁动转为平静,甚至连脚步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观星台更像是一处花园,建在皇宫最高处,四面栽种奇花异草,虽然已是寒冬,仍有些齐峻叫不出名字的藤萝青翠如玉,缠绕在假山矮篱之上,散发出淡淡的异香。顺着五色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可以直达园子深处的宫殿。殿前铺着三层宽宽的汉白玉石台阶,每一层两边都摆着从钦天监里搬来的古仪器,那些擦得铮凉的黄铜球仪或红铜莲花水漏,给这平台增加了无法形容的古意。不过这些东西——咳,秀明仙师是从来不用的。
宫殿里照例没有人伺候,秀明仙师好静,修行更不喜人打扰,平日里中人们都在园子一侧的下房呆着,不经召唤并不出来。齐峻走进内殿的时候,知白正一手抱着星铁,一手抓着卷书,跷着脚倚在短榻上,左手边搁着热茶,右手边搁着点心果脯,好不逍遥。
“你倒自在。”齐峻不客气地拖了把椅子坐下,随手拈起块果脯送入口中,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从早晨到含英殿开始,他还一口水都没喝呢。
“嘿嘿——”知白赶紧放下星铁和书,拿过茶壶替齐峻斟茶,“殿下怎么过来了?”
齐峻灌了半杯茶,目光一扫放在他脚边的星铁:“国之祥瑞,嗯?”就这么大咧咧地跟脚丫子放在一起?不过说实在的,比起黑黝黝的星铁,知白的脚丫是要好看得多了。
知白尴尬地又嘿嘿了一声,光着脚跳下地去,打算把星铁送回供奉的香案上。这殿内铺的是黑白山水纹的大理石,黑色多白色少,颜色凝厚庄重,就越发显得知白的脚丫白生生的跟玉石一样。齐峻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他的脚,脱口而出:“怎么不穿袜子?这样冷的天气,也不怕着了凉!”
知白根本不以为意:“不冷。”
“胡说!”这大殿里没有地龙,到了冬天怎么会不冷?齐峻小时候也是挨过罚的,大冬天被关在殿里罚抄书,那地板冷成什么样儿他会不知道?站起来几步过去,伸手就把知白腰一夹,提溜起来按回榻上,顺手摸了摸他的脚,“怎么会不冷,难道你是金刚不坏——”
话没说完,后半句没了,知白的脚热乎乎的,确实没有半点受凉的意思。齐峻一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