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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排的功课,知白不好好练习却跑去画乌龟,偏偏又被拿了个现行,自己也有些尴尬,拿水随便抹了抹脸,就逡巡着凑到齐峻身边,赔着笑嘿嘿了两声,便把话题转开:“宴席到这时才散?听说殿下今日在围场上十分英武——”
    这话说了一半,他就看见齐峻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赶紧闭上了嘴。齐峻默然坐了片刻,自嘲地一笑:“英武?只怕是滥杀吧。”见知白一脸的莫名,便将猎场上的事徐徐说了几句,末了终于忍不住长长一叹,“或许你说得对,我命中委实与大位无缘,再作努力怕也是徒劳罢了。”
    这还是十数年来头一次,齐峻对太极殿上那张龙椅露出了疲倦和退缩的意思。冯恩站在门外,听得人都僵住了,想说话,又碍着自己奴婢的身份不敢开口,只能干着急,大着胆子伸出头去给知白递眼色,盼着他能出言劝一劝。
    知白却并没看到冯恩递的消息,从齐峻说完,他便一脸的若有所思,直到冯恩急得要自己张嘴了,他才抬起头来:“二殿下猎来的都是幼羊幼鹿,那母羊母鹿呢?”
    齐峻嗤笑。要猎到幼羊幼鹿,那自然要把保护它们的母亲先驱赶甚至是射杀,要生擒一只幼兽,只怕被杀死的成兽要有两三倍之多,齐嶂这完全是在沽名钓誉,可怕的是敬安帝并无知觉,而下头的官员们却是乐得装做不知。只要齐嶂得敬安帝的欢心,只要叶氏一门煊赫,齐嶂就离那张龙椅更近一些,哪管他是否不问民情,哪管他得了大位之后是否外戚为患,又哪管他将来是不是能治理好天下!
    “所以杀生更多的其实是二殿下。”知白歪头想了想,“二殿下说御驾回京时将这些幼兽放生,没有母兽护着,放进林子里也无非是入了猛兽的肚腹罢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齐峻有几分烦躁,“二弟分明是故作仁慈而已,但父皇喜欢,众臣工们都……”最可悲的正是这一点,“或许这便是你说的天数时运吧。”
    知白摇了摇头:“天数时运并非一成不变。时运时运,运者动也,如同风吹云过,时阴时晴,不可捉摸。殿下方才说,二殿下被一只兔子抓破了手,可知是伤在哪里?”
    齐峻回忆了一下:“应是伤在掌心。”
    “殿下最好是让人多去探望一下二殿下,看二殿下的伤处几时痊愈,可会留下疤痕。”
    齐峻听他这话里有话,不觉精神一振:“你的意思是——”
    知白干咳一声:“贫道只是关切二殿下而已。”
    “胡说八道!”齐峻笑骂,下意识地往自己掌心看了一眼,“你是说,气运——”气运、命数,这都是可变的,他的命数不就变了么?只是——“你不是一直劝我不要争夺大位么?”怎么今日居然一反常态要劝进了?
    知白又干咳了一声才道:“其实从前殿下说的话也对,无为而治,并非袖手旁观,若是二殿下登了大位——治民犹如牧牛羊,二殿下今日射猎尚且如此,日后治民只怕也是如此,那天下万千百姓便苦了。”
    齐峻还是第一次听见知白这样义正辞严,不由得上下打量他,直看得知白都心虚起来:“殿下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齐峻似笑非笑:“说得倒是没错——”何止是没错,简直是放到圣人书里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只是总觉得,不像仙师说出来的话啊。”
    知白嘿嘿干笑,在齐峻的目光下实在是无从遁形,只得摸了摸鼻子:“修行虽看资质,也要有功德,救民于水火,乃是大功德……”
    齐峻喷笑。的确,这才像是知白会用的理由啊!
    爽朗的笑声一直传到屋外,冯恩提到喉咙口的心才落回了原处,他拿袖子擦了擦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汗珠,默默地想:仙师虽然有时候活像是个无赖,但似乎还是颇有用处的。
    第22章 选秀
    圣驾至蓬莱遇仙,又在泰山大行祭天封禅之典,最后以围猎结束,可谓善始善终、皆大欢喜。
    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只有皇后,所以皇后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操持着选秀。
    盛朝选秀遵前朝礼,三年一大选,每年还可小选。今年恰好是大选,京内外五品以上官员家年满十五岁的女儿皆可参选,一时间,京城里全都是娇花嫩柳一样的女孩儿。
    若换了往年,说不准还有些官员不愿家里的女孩儿参选——敬安帝虽则对外说是服食金丹青春常驻,毕竟也是将近四十岁的人了,真正疼爱女儿的,也不愿女儿去伴个能做自己父亲的人,说句难听的,万一敬安帝驾崩,年纪轻轻的女孩儿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不过今年不同了,为敬安帝选秀还是小事,倒是宫里两位最年长的皇子要择妃了。这消息一传出去,还有谁家不愿把女儿送来呢?
    紫辰殿里,皇后与叶贵妃对面坐着,中间的矮几上全是秀女的画像,下头小字罗列着家世、年龄,小山一般堆得冒尖。叶贵妃执起一幅画像看了看,笑着递给皇后:“娘娘看,这姑娘如何?生得俊俏,祖父曾做过大学士,父亲如今也在御史台,本人又能诗会画,依我看,这样的姑娘家教好,才能做得太子妃呢。”
    皇后沉着脸看了一眼,淡淡道:“瞧着有些弱,不像好生养的。”
    她心里不痛快着呢。太子选妃是何等重要的大事,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理应郑重其事、精挑细选。结果因齐嶂在猎场上讨得了敬安帝欢心,叶贵妃吹了吹枕头风,敬安帝就决定此次也给齐嶂挑选皇子妃。如此一来,倒是想把女儿送到二皇子宫里的官员更多,皇后怎么能欢喜得起来呢?方才叶贵妃挑出的那幅画像,女孩儿生得倒是不错,可是尖下巴瓜子脸儿,分明与叶贵妃有些相类,皇后只要一瞧着,就天然地觉得厌恶。何况祖父做过大学士有什么用,父亲不过是个普通御史,这样的人做了太子妃,可对太子能有什么助力呢?叶贵妃分明是在捣乱,只怕心里正想着把出身最好的女孩儿留给齐嶂呢。
    若不是敬安帝发了话,让叶贵妃替齐嶂“掌一掌眼”,皇后真恨不得把叶贵妃打出去。按说她是中宫,底下嫔妃就是生一百个,也都得算是她的儿女,婚娶之事都该由她来操办。如今敬安帝借口齐峻选妃最为紧要,让她只管顾着齐峻,却把替齐嶂选妃的事交给叶贵妃,岂不是在质疑她身为中宫的权力?
    芍药在一边伺候,窥着皇后的脸色真是战战兢兢。做了这些年的贴身大宫女,她哪里看不出皇后的心思呢?只怕皇后一时忍不住气说错了话,又被叶贵妃添油加醋传到敬安帝耳朵里,惹得皇帝不喜还则罢了,若是坏了太子选妃的事可如何是好?她正提心吊胆,一个小宫女端着参茶上来,冲她轻轻点了点头,芍药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