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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用求仙来逼迫我,却被我在梦中抛下,在陛下处也落了心思不纯的嫌疑;而殿下你——我若无私心想让殿下压过二殿下,殿下也就不致在玉屑饭一事上为陛下所不喜。殿下请看,单单这些小事都是因果纠缠,往往出人意料之外,若是逆天而行,其后果——”
齐峻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你是说,让我放弃大位?为什么?就为了齐嶂身有龙气?一样都是皇子,我是中宫嫡长,他有什么地方比我更强?是出身,还是才干?”
知白叹了口气:“二殿下有天意眷顾。”
“狗屁!”齐峻难得地说了粗话,“天意是什么?天意让我降生于中宫,为嫡为长,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拱手把大位让给他?他若得天意眷顾,为何不生于中宫?”
知白答不出来。齐峻微微挑起眉:“仙师不会是后悔了吧?”
“什么?”知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怎么,怎么会……”
齐峻看了他一会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仙师请自便,我得歇息一会儿。”
知白悄没声地出去了,片刻之后,冯恩同样悄没声地进来,低声道:“仙师回了自己房中,并不曾与人多说什么。”
齐峻紧闭着嘴唇,压抑着胸口的翻腾点了点头。冯恩迟疑片刻,还是低声道:“殿下,奴婢实在是——不大放心……倘若国师真有退意,那叶家对仙师……”有一个更好的来填补空缺,叶家只会乐见其成。
“如今,也只有他了。”齐峻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苦笑。当初是他把知白弄回来的,如今——这算是骑虎难下了么?
“可若是仙师真的——”冯恩犹豫良久,做了个细微的手势,“那时便是大患。”
随着他这个手势,齐峻眼里闪过一丝杀气,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冯恩沉默地低着头,等着他的命令。良久,齐峻缓缓又靠了回去:“是我将他带进宫来,许以合作,若是出尔反尔,日后如何取信于人?”
冯恩略有些不以为然:“可是仙师从前对殿下——”他是齐峻的心腹中人,自然从侍卫那里得知了知白在西南山里干的好事,说实在的,若不是知白一入宫就救了皇后,依他看,早就该碎尸万段了。
齐峻默然良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虽说他是个混蛋,但——该是不会投到叶氏一边去。”
冯恩很想说这可不一定,但齐峻已然做了决定,他也就无话可说,默默地又端了一杯热茶来,让齐峻暖一暖有些发凉的心口。
太子夜游月宫被罡风吹病,足足在行宫耽搁了两日,才启程往泰山去。但是私下里,却有隐隐约约的消息说,其实太子毫无福缘,才会见神物却不得食之,甚至有人说,是太子冲犯仙山,才令敬安帝与方丈洲失之交臂,亦是因为太子之故,二皇子才不得同游月宫。
“这都是什么人说的!”皇后在凤辇之中,气得脸色发白:“二皇子自己没福缘不能登月,这也怪到峻儿头上?那海上仙山,如何就是峻儿冲犯了?说不定是陛下自己没有那个缘分!”
“娘娘!”大宫女芍药吓得一抖,恨不得上去捂住皇后的嘴,“您——这若是被陛下听见——”
皇后自知失言,忙住了口,怔了片刻,眼圈忽然红了:“这朝堂里,上上下下都是叶家的人,只可怜我的峻儿,那许多舅舅表兄,竟没半个能帮上忙的。”
这话也一样犯忌讳,芍药真是对皇后毫无办法,只得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这话也不能说啊!”什么朝堂,什么舅家,这是说皇帝任人唯亲,还是中宫想依靠外戚啊?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那峻儿要如何是好!”皇后越想越是难受,“我这个娘——是半点也无用,峻儿孤掌难鸣,究竟如何是好!”
虽说话不中听,但却是事实,芍药寻思半晌,小声道:“娘娘,殿下年将及冠,依奴婢的浅见,该选太子妃了。”盛朝对皇子们的婚龄并无什么规定,普通都是十八岁后择妃,只因去年事情太多,皇后竟也忘记了,此时被芍药一提,顿时眼前一亮:“可不是!今年乃是小选之年,正该替峻儿仔细挑个太子妃,将来妻族也是个助力。”
娘娘啊,这话您在心里说说也就是了,何必要说出口呢?芍药一边在心中叹息,一边庆幸凤辇此时正在路上,皇后说话又素来低声细气,车轮辘辘,便是车外的中人侍卫也未必听得清车里说些什么。不过对皇后的话,芍药是赞同的,太子正应该挑个娘家有力的太子妃,才能助太子一臂之力。
因怀着这个心思,皇后对接下来的封禅祭天大典都有些敷衍了事,一心只盼着快些回宫,好提一提选秀的事。偏敬安帝食了玉屑饭之后身轻体健,游兴极浓,足足在泰山盘桓了四五日,这才下令返京。不过御驾尚未启程,已有使者来报,东狄王听闻天子在泰山祭天,特地派了皇子前来谒见。
东狄,是在盛朝国土东北边半游牧半定居的民族,据说,他们的祖上与西北边的羯奴同出一源,只是后来迁到了东边。两族有相似的风俗和生活习惯,只是羯奴更擅轻骑快马作战,而东狄这边更喜重甲和战车。不过,两族的桀骜和好战,倒不愧是一个祖宗,真是如出一辙。
东狄派来的是二王子,除了带着二百精骑护卫之外,他还带来了十只精心调教的獒犬,奉献给敬安帝打猎用。
“果然是好犬!”敬安帝站在台阶上,看着那十头硕大的犬只,点头称赞。
民间有云,九犬一獒,谓獒犬难得。东狄国养獒犬颇有一套,送来的这十只獒犬个头几乎都有小牛犊大小,头颅上鬣毛如狮子一般,由獒奴用铁链牵着,偶尔有一只抖动一下身体,便拉得铁链哗哗作响,声势惊人。
“这都是用一窝的小犬关禁起来,由其自相撕咬,直至剩下最后一只。”东狄二王子身材修长劲削,年纪不大,却留了一脸的胡子,爽朗地笑着,“用此法选出来的,才是獒中之獒。待上了猎场,可斗黑熊,陛下一用便知。”
敬安帝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打猎,说老实话,看见这么十头小牛犊般的东西,他心里也有些发虚,若是这些獒奴们手一滑没有牵住……
“陛下请看,这一头是铁包金……”二王子居然还不算完,又走下台阶,指着几头獒挨个儿讲解起来。
按说,东狄二王子走到獒犬面前,敬安帝也该跟过去看看才是,可是他看着那些龇起寸把长白牙的东西,实在不想过去,然而若是不去,未免示弱。四夷之中,东狄与羯奴最是不好对付,只因早年被先帝大军镇压过,这些年才做出宾服之相,私下里却并不老实,时常明里暗里试探盛朝的虚实。若是当朝天子在东狄一个皇子面前示弱,恐怕盛朝威严都要被四夷所笑,甚至会诱发四夷的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