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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点头应道:“听雨楼如今也是一盘散沙,成不了气候。若我们能在淮山剑派的地界先一步杀了赫连倾,到时扬名立万,兄弟几个叱咤江湖指日可待!”
“没错,四大世家几乎被屠尽,说到底是翻不了身了。若此事成了,未来江湖上定有我们玄风教的一席之地。”
“……”
玄风教?
罗铮摩挲着手中茶盏,淡淡抿了一口,就手遮去唇边冷笑。
那个号称西北第一剑法的小门派,连剑法带心诀共四本秘籍,在听雨楼临书斋均有复本留存,破解之法早在他学武之初便掌握了。
这些人,简直不知死活。
罗铮不禁觉得可笑,这些道貌岸然的正义之师,个个心怀鬼胎,倒不如他们口中所说的邪魔外道来的光明磊落。
四府在江湖中地位崇高,这许多年来难免招人羡妒。如今一朝败落,真正想为四府报仇的寥寥无几,多数是如玄风教这几人这般,想要靠杀赫连倾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人前自诩正义,暗地里又恨不得将利益纠葛算得清清楚楚。还有部分不自量力想要一拼高下的,为的是让世人认可他们神功盖世天下第一。
罗铮眸色暗了暗,他知道唐逸现下跟在赫连倾身边,所谓重伤未愈不过是谣传。听雨楼江南驻地确实已被掏空,但四散各地的暗探以及派往其余三地的杀手仍不在少数,只要韬光养晦一段时日,听雨楼必能恢复元气。孤立无援的说法也不成立。
但现今状况,不可不说是四面楚歌,在淮山剑派脚下,稍有动作怕都会引起莫无欢的注意。
可淮阳,一定是那人最后的目的地,因此罗铮不得不提前几日便守在边界处,他在古塔中匿了一个日夜,终于等到了那四个杀手。
赫连倾在清台疗伤时,那四人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一路追了过去,他们守着消息怕被别人抢了头功,遍寻未果之后又打算提前到淮阳堵截。
罗铮暗里跟踪他们,一路都未找到机会动手,终于在昨夜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交手时他腹侧受了刀伤,不知还能在此处坚持多久……
眼下要解决玄风教这几人,他倒还有几分把握。
日落时分,那几人起身离开,罗铮也不动声色地混在了进城的人群里,尾随而去。
此时,赫连倾已在赶往淮阳的路上,入夜只在一处小镇落了脚。
他看似泰然,实际更像是听天由命,做完此事,这江湖如何,世人如何,谁要杀他害他,都随他们去……
无牵无挂无所寄托,竟比满腹仇恨时还要难捱许多。
他本不是将情绪全然挂在脸上的人,往日里身边人想要察言观色探他心思并不容易,可这回赫连倾脸色难看到连唐逸都要怀疑自己的医术了。
唐大夫一脸慎重地嘱咐道:“庄主的内伤已无大碍,只是内力于习武之人来说,无异于第二条性命。云游剑这种会将内力耗至枯竭的武功,庄主以后还是不要轻易使用的好。”
这话几日来唐逸已经说过无数次了,赫连倾又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连哼都懒得哼一声。
唐逸知他心情不好,可他医病医伤却医不了心,灵州发生过什么事,他多多少少从陆晖尧处问得了一二,只是都无法让他寻到症结所在。
以前最懂庄主心思的人莫过于洛管家,现如今洛管家也不在了,庄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情绪没了出口,自然会郁结于心,日子一久又会变成病状反应在身体上,这点唐大夫还是清楚得很。
医者仁心,向来不适合用在唐逸身上,只是他面对赫连倾时,才真正尽职尽责,从不出半点纰漏。
既然旁人都看不透庄主的心思,便只能借由庄主自己之力去化解了。
唐逸拿出一粒褐色丹药双手奉上,一本正经道:“庄主肝气郁结,气滞血凝,实在不利于养伤。这颗养气丹庄主可先服下,片刻后便会起效。”
赫连倾阖着眼接了药,唐逸一时竟不知眼前人这是太过信任自己还是全然不在乎性命。只不过自从那人服了药,唐逸便也不再细想,只一直盯着他不曾移开过视线。
片刻后,气血翻腾,赫连倾猛地睁开双眼,额头上沁出细密汗珠,他眼眶通红扫向唐逸,开口未说出话来,先呕了一口黑血。
“庄主!?”唐逸面不改色,张弛却吓得魂飞天外,他质问道,“你给庄主吃了什么?”
唐逸看了张弛一眼,又转回头冲着赫连倾说:“养气丹又名祛瘀丸,庄主郁积过甚,属下救不了。”
赫连倾胸口滞痛,气息短促,他压抑着痛苦怒道:“本座要你何用!”
话音刚落便又吐出一口黑血。
“属下救不了庄主,旁人就更无能为力。”唐逸一刻不停地说道,“属下跟在庄主身边已十年有余,不敢说了解庄主,却也知道,庄主虽然年纪不大,心思却深沉得很。眼下属下只识病状,却不知病因,想必问也是问不出来的,只能用药硬逼。”
赫连倾攥紧胸前衣襟,气短到眼前发黑,唐逸又在一旁喋喋不休,犹如魔音穿耳,他恨声道:“你住口!滚出去!”
“属下现在滚出去,庄主便真的没救了。”唐逸不怕死地顶了回去。
赫连倾何曾被这般忤逆过,当下气得青筋猛跳。
“噗——”一口鲜血涌上喉间,赫连倾的气息反倒顺畅了几分。
见此唐逸才两步上前,跪在赫连倾身侧,将手中另一粒丹药塞入赫连倾口中。紧接着叩首认罪,道:
“属下有罪,但实在是为庄主性命不得已而为之。”
赫连倾喘了喘,微垂了眼看着跪地之人,半晌,竟觉得无力怪罪。
唐逸抬头看向赫连倾,继续道:“心病仍须心药医,属下只怕还是救不了庄主。”
赫连倾移开视线,无谓地哼笑一声,又叹了口气,才道:“医不了,便算了。”
这可不是唐逸想要的效果,他起身收起医箱,皱眉道:“十数年的苦心积虑,步步为营,眼看着全部如庄主所愿了,怎到底连活着的意望都没了?庄主莫怪,行医之人见不得这个,先行告退了。”
“你疯了?”张弛心惊胆战地在一旁看了半天,现下也觉得头脑僵硬,不自觉地上前拦住要出门去的唐逸。
赫连倾终究不是个能被人任意数落的,他黑着脸正欲发作,唐逸便一溜烟跑了出去,只剩张弛愣在原地,整个人汗毛倒竖。
他伤势见好,原本脸色正常了许多,这会儿面无人色竟与雨夜那晚不相上下。
赫连倾怒视着被慌张推开后未被合上的门扇,连日来的滞闷被这怒意冲得一干二净,他捏着拳头“砰”得一声砸向桌面。
“扑通——”张弛抱拳跪地,连声道,“庄主息怒!”
赫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