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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失焦的双眸,皱眉低声吩咐道:“封我玉堂穴。”
罗铮一愣:“庄主!?强制封穴若气血逆行……”
“封!”
“……是。”
罗铮并起双指,连点赫连倾几处大穴,最后一掌拍向他胸口玉堂穴,封了任脉通路。
横冲直撞的内息被外力强行压制,无路可去,暂时偃旗息鼓。
赫连倾咬牙咽下涌入口中的腥甜,缓缓睁开双眼,他心惊于自己越发容易失控的内力,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心底一直以来被刻意忽视的恐惧。
“庄主?”罗铮看着他发红的眼睛问道,“庄主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赫连倾摇了摇头,并未做声。
罗铮仍是不放心,轻声问道:“属下先帮庄主调息可好?”
赫连倾紧蹙眉峰,僵硬道:“不必。”
罗铮见他欲要开棺,便道:“属下来开。”
赫连倾目光复杂地看向罗铮,缓了缓口气:“无事。”停了停,又道,“我早已想过,或许她已不在人世。我只是……”
罗铮忙道:“属下明白。”
赫连倾笑了笑:“别担心。”
罗铮点了点头:“是。”
赫连倾并不介意自己的软弱被罗铮看穿,他想知道的事正要抽丝剥茧,他不能在此刻走火入魔。
他再次将手扶上棺盖,“轰”的一声,庞大的石板棺盖应声落地。
石棺内是一具男人的尸骨。
赫连倾眯了眯眼,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
“白项升。”赫连倾面色不善道,“果然是个寡廉鲜耻的疯子。”
岂止寡廉鲜耻?
纵然罗铮是从阴里暗里摸爬滚打上来的人,也无法想象一个有妻有子道貌岸然的正道豪侠竟然在自家密室里泼墨绣像,画满了另一个有着幸福家室的女人,甚至将肖像都雕刻到了自己的棺盖上……
罗铮恨声道:“简直悖逆人伦,丧心病狂!”
赫连倾一怔,看了极少这般说话的人一眼,恍惚间觉得二人对着尸体骂街十分可笑,但又没什么心情去逗弄眼前人,只得长叹一口气。
罗铮伸手在棺内翻找了片刻,忽闻“叮铃”一声脆响,一串碧绿的玉石样的小物从枯槁的尸骨手中脱出。罗铮将那一串玉挂件抽出,发现它其实是包裹在一个帕子里,便连带着将紧卡在尸骨手心里的帕子也抽了出来。
“这是……”罗铮疑惑道,“促织?”
赫连倾看着罗铮手中之物微微一愣,接到手中垂眸看去,他眉宇微蹙,像对那东西极为熟悉又似乎格外陌生。
罗铮见他目光闪动脸色苍白,一时不忍心将手中帕子也递交过去。待低头思索的人回神,罗铮才道:“这上面……写着东西。”
说是帕子,倒不如说是帛书,上书墨粉小字尽是白项升的忏悔之言,句句读来只教人觉得他无耻至极!
柔怜戏雪初相见,惜惋秋枫偿心愿。美人无错身命殒,恨不相逢未嫁年。
读到结尾,赫连倾怒极反笑,冷声道:“荒唐。”
当真荒唐!
白项升利欲熏心只为一己之私便害他家破人亡失去双亲,到头来自尽于早已备好的石棺内,就想洗脱一身罪孽得升极乐?
既将他拖下地狱,便定要有人陪葬!
赫连倾怒到极致便冷静了下来,他将手中早已四分五裂的玉促织与帛书一同扔下,转身道:“走罢。”
罗铮原本怕他内力反噬,现在见他一身寒意,也不敢出言相劝。待二人再次步入漆黑暗道,他才大着胆子去牵赫连倾的手。赫连倾一言不发,任由罗铮拉着他往外走。
黑暗寂静中只有二人的脚步声,罗铮一边记着步数与方向一边担心赫连倾的状况,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口道:“庄主内力不稳,要赶紧回去调息才行。方才密室所见恰说明白项升是罪魁祸首,日后庄主大仇得报,属下便来将这密室毁了。至于陆夫人,既然未见尸首,说不准只是诈死惑人之策。
”
“属下那日撞见白云缪从这密室出来,应该不是来瞻仰白项升尸首或看画像的,想必之前这密室中还有别的东西。今日我们未找到,怕是被白云缪拿走了。今夜属下便去他书房查查看,或许会有其他发现。”
罗铮向来话少,此时却滔滔不绝地一路絮叨,可赫连倾自始至终未曾接话。
罗铮便接着说道:“属下自小便被父母送人换了口粮,对他们并无印象。像庄主这般被父母捧在手心养过的,属下即便设身处地也无法真的理解庄主处境,只是觉得庄主看重的人也一定会看重庄主。庄主的记忆都不作假,既然那么珍惜定然都是值得记住的,如果有人做了别的选择,恐怕也是有苦衷的……”
话音未落,罗铮突然被人推靠到墙壁上,赫连倾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撑在他脸侧,淡淡接道:“你是想说她不曾抛弃于我。”
罗铮一顿,回道:“属下不该置喙。”
赫连倾哼笑道:“无妨,啰嗦了这么多哪里又都是该说的了?”
罗铮低头道:“是属下聒噪了。”
赫连倾无声挑唇,问道:“绞尽脑汁说这么多,是想安慰我么?”
罗铮面前都是赫连倾的气息,他眨了眨眼,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却还是点头应声:“嗯。”
赫连倾慢慢贴近罗铮,沉声道:“有那么一瞬,我甚至希望棺内是她……”
静了片刻,他又叹息似地说道:“这十五年我怕是错了。”
罗铮听后只觉寒毛竖起,心口一阵紧缩,笨拙地安慰道:“庄主莫要多想了……”
赫连倾只接着说道:“那促织是我的,白项升这个蠢货怕是当做她的贴身之物了。也不想想,哪有女人带着一串促织做装饰的。”
他将一直贴着墙壁的人拥进怀里,像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那时候跟着山庄家仆的孩子玩,一起迷上了斗促织。可那玩意只有月余命数,幼儿无知,便不依不饶地闹着要几只永远不会死的。父亲找来工匠打磨了刚刚那串小东西,奇妙得很,虽不能真拿来斗,但若系在身上跑起来或挂在风口处,便会响起虫鸣,听起来与真的促织无二。”
赫连倾轻叹口气:“倒委屈他们给一个人渣陪葬了。”
罗铮听了便抬手回抱住拥着自己的人,低声道:“该让属下先听过再毁掉的,那般有趣的东西属下小时候也没见过。”
赫连倾紧了紧双臂,笑道:“不小心毁掉的,现下内力不听话。”
罗铮一听便紧张起来,问道:“庄主可是在练功时受过伤?”
赫连倾摇头道:“过于急成罢了,无妨。”
“可庄主最近内息极易出变故,若是走火入魔……”
“不会,放心罢。”
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