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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忘归道:“没什么意思,随便问问罢了。”
有僧人冒雪上前,将点燃的香递给岁晏。
岁忘归接过,微微颔首垂眸,就算是行礼了,他漫不经心地将香递回给僧人,瞧着僧人将香插在满是香灰的鼎中。
白雾袅袅飘上,同纷纷落下的大雪交织一起。
岁忘归再一睁眼时,便已身处在了那荒凉的王府中。
宋冼匆匆离开,那杯盛了污名的酒杯被岁晏随意扔在地上,破碎成一片片,被烛火照着闪着微光。
岁忘归躺在软榻上,轻哼着未知名的小曲,半晌笑道:“你来送我?”
月见道:“我来替你收尸。”
岁忘归只觉得好笑,他随意玩笑了几句,才垂着眸子看着苍白的掌心,轻声道:“我要死了。”
月见冷笑了一声,道:“皇帝准备的那杯污名在之前便被你换了,你就算喝下那酒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不要矫情了。”
岁忘归依然再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才笑道:“是吗?”
他轻轻一歪头,眸子轻眨着看着月见,突然狡黠一笑:“但是我偷了你的一瓶毒,你可知吗?”
月见一怔,接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猛地走上前,一把抓住岁晏的衣襟,冷声道:“你……你就真的不想活?”
岁忘归看着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月见勃然变色的样子,似乎觉得很好笑,他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只是还没笑几声,唇角便溢出来丝丝血迹,落在他衣襟上,宛如盛开的花。
月见看着他灰白的脸色,怒气如潮水般迅速退下,怔然松开手,有些绝望地看着他。
岁忘归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咳了几声,才忍笑道:“月见啊,我一直觉得你懂我,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为什么却一点都不知变通呢?”
月见咬牙道:“我不想你死……”
岁忘归道:“但是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月见不答。
“与其下半生浑浑噩噩度过余生,我不如现在就彻底了结,一了百了,干净利落。”
月见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岁忘归朝他一眨眼,笑道:“你可别忘记方才答应的,为我收尸啊。”
月见红着眼眶,半晌才哑声道:“我才不要为你收尸……”
岁忘归靠在榻上,弯着眸子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便是能下葬在祖坟中,就是不知能不能如愿了?”
月见忍了半天,也没忍住,泪水蜿蜒滑下,他颤声道:“我……”
岁忘归又道:“但是我又不想葬在祖坟,若是到了地下,爹爹娘亲和那两位兄长问我这些年过的如何,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我过的人不人鬼不鬼,把自己活成了之前最厌恶的模样,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他们?”
“把我随便葬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吧,一个小坟包就成,我不挑。”
月见再也听不下去了:“别说了……”
岁忘归轻轻闭上眼睛,唇角还嗔着笑,淡淡道:“月见,我先走了,别想我啊。”
月见骂道:“我才不会……”
他还未说完,便有些泣不成声。
风雪呼啸刮来,很快帮他半边身子掩盖住。
月见在一旁肩膀微微颤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收拾住即将崩溃的情绪,深吸一口气。
“岁……晏?”
无人回答。
月见又颤声道:“忘归?”
岁忘归眸子垂下,手腕落在衣摆的碎雪上,已没了声息。
风雪飘然间,夹杂着月见悲声的哽咽。
许久后,月见才道:“睡吧。”
睡吧。
睡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岁晏仿佛一脚踏空,倒吸一口气,猛地张开了眼睛。
他突然惊醒,在一旁守了半日的端明崇立刻察觉到了。
他忙凑过来,却发现岁晏仿佛睡魔怔了,急促喘息着,仿佛要气绝一般,满脸都是惊恐。
半晌才从喉咙中发出一声绝望的低泣。
“我……”
端明崇忙去抱他。
岁晏泪水再次落下,他将头埋在端明崇怀里,嘶声道:“我错了……我不想寻死了……”
端明崇一愣。
“殿下,殿下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可能要十二点后啦,大家不要等啦!圣诞节快乐!!么么哒!!
第87章 照料
端明崇不知他梦到了什么,?但是看他吓成这样,忙紧紧拥着他,不住安抚他的后背,轻声道:“不怕了不怕了,?只是个梦罢了。”
岁晏死死抱着端明崇,全身都在发抖。
“殿下,我犯了大错……”岁晏喃喃道,?“自戕之人会被上天降下责罚,我……”
重生这些年,?岁晏一直以为这平白多来的一世是上天给的恩赐,?所以一直努力活成自己最想要的样子,?肆无忌惮,?张扬桀骜。
但是在他逐渐淡忘上一世的糟心事,终于和端明崇心意相通时,突如其来的病情却将他拖入了深渊般的现实中。
这时,他才恍惚发现,这一世并不是恩赐,而是惩罚,对他上一世不惜性命擅自自戕的责罚。
所以在他最想要活着的时候,?上天却给他开了个最大的玩笑。
就像是在做一场梦一般,?在最令人欢喜的地方突然戛然而止,?回归冰冷的现实。
岁晏绝望悲戚地看着端明崇:“殿下,?殿下……我是不是……要死了?”
端明崇不知他到底在说什么,?但是看到他眼中并不是噩梦才能带来的绝望和狂乱,?怔了半天才一把将他拥得更紧。
“这不是责罚。”端明崇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责罚,就算你真的犯了什么大错,也轮不到旁人来向你论是非对错,定责罚罪行。”
岁晏微微仰着头,眸中还带了些害怕,只是比之方才稍稍安定了些。
“是……吗?”
端明崇道:“是。”
许是端明崇太过坚定的话影响到了岁晏,他愣了半晌,似乎是被说服了,怔然点头,哑声道:“好。”
他紧紧蜷缩在端明崇怀里,眸中依然是残留不去的惶恐不安。
端明崇又抱着他轻轻坐了一会,直到察觉到岁晏单薄的身体不再颤抖,才轻轻将他放回了榻上,将被子拉上。
岁晏喝了药,又睡了大半日,也不像前几日那般虚弱无力,这时他才发现,窗外早已暗下了天幕。
端明崇从一旁倒了一杯水,虚拖着岁晏的下巴轻轻喂了他半杯水。
岁晏嘴中全是苦药味,喝水也难以下咽,他强行吞了几口,才偏头不要了。
端明崇顺势将水放下。
岁晏道:“殿下在这儿待了多久?”
端明崇轻柔一笑:“大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