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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林姑姑心疼落泪的鞭痕,在她眼里不过尔尔。但是她素来怕苦,每每吃药总是苦得脑仁儿发涨。这碗药下去,她忙塞了一嘴的蜜饯。
外头林姑姑在表忠心,愿意以一死换歧王安心。歧王自然没有杀她,诘问几句也就罢了,转瞬掀帘进了里间。燕妫正苦得吞蜜饯,腮帮子鼓起来似个猴儿,乍见他进来好不尴尬,忙掩面吞了嘴里的东西。
“不装了?”他走过来。
她点头:“……不装了。”
歧王顺手斟了碗茶,在床沿座下,将茶递给她漱口:“这一晕,很好。”
燕妫双手接下茶碗,微微低头:“怕坏了殿下的全局,属下不敢接招。”
歧王无意多费唇舌,也知她是个聪慧的,单刀直入便问:“那依你看,褚鹰儿这招意在何处?”
两人心照不宣,都对褚鹰儿闹的这出另有看法。而这“心照不宣”正是得益于林姑姑的讲解,她这两日滔滔不绝已将歧地风俗政务说了个大概,燕妫这才可以尝试着剥丝抽茧,发现风平浪静下的暗潮。
“首先,褚中天十有八|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大公无私。”
“嗯。”
“那她这招……”燕妫顿了顿,苦劲儿太大,还难受呢,“她这招想必是褚中天刻意安排的,褚中天也肯定已派人盯着晏府,不然我前脚出门,她怎的后脚便去堵路。那晏海是协助殿下回乡的最大功臣,又手握重兵,有道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褚中天心有忌惮,一定回想办法探探殿下的态度。褚鹰儿早悍名在外,寻我挑事并不算突兀,她将我伤了之后,褚中天必定会尽快将此事宣扬。而晏海初来乍到定会急于在此地站稳脚跟,一旦听说女儿无辜受伤,不论是为了颜面还是为了摸清殿下的亲疏态度,也必然会站出来要个说法。届时,他二人便都等着看殿下如何解决,是帮理还是帮亲,偏袒晏家还是偏袒褚家,抑或验验殿下的应变之才可否坐得稳这王位。”
歧王一面听着,一面给宋义使个眼色,宋义便端走蜜饯盘子让人添些过来。
燕妫自顾自往下说:“如若殿下偏袒晏家,则可能在歧国失了民心,因为褚中天这些年已将自己塑成了忠心不二的英雄人物,即便错在褚鹰儿挑事打人,殿下也必须包容她。可若殿下偏袒的是褚家,殿下就成了赏罚不明之人,必定会寒晏家的心,也会让天下间想要归附殿下者望而却步。”
歧王笑道:“这不异于说,本王怎么做都不对。”
燕妫点点头:“殿下不管怎么做,褚中天都会得益。”
歧王:“那褚中天此人,你怎么看?”
燕妫晓得此人到底是他舅父,也不敢说得太难听。想了一想,才道:“属下觉得……”
歧王却在此时把手一摆,插话道:“不必再自称‘属下’,听着麻烦。”说话间又接过宋义呈上的蜜饯,不动声色递到她面前。
她怕苦怕得歧王都瞧出来了?燕妫愣愣地接过盘子,捻起一颗送进嘴里。其实说了这会子话已经不苦,蜜饯进嘴反倒甜得慌。
“我觉得……”她囫囵吞下,往下说道,“殿下这些年在京中,都道褚中天曾试图援救殿下,不过我却未听到林姑姑说出什么确切的法子来。若我是褚中天,其实只要殿下回不来,这歧国权柄就在我手中,又何必费心去救呢。”
歧王又问:“然后呢?他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燕妫:“他需要时间才能将歧国全盘掌控。所以在他真正掌控歧国前,他需要殿下好好活着,且要活在够不到歧国内务的地方。一旦他时机成熟,或是自立为王,或是献上歧地向女帝换取封赏,皆随他喜好。可是现在殿下回来了,他这忠心的样子需要继续装下去,而权柄他也不甘心让出来。”
歧王嘴角浮起一丝涩涩笑意,显然认同她之言:“本王的好舅父啊,野心不小。”
“他这野心,又未必不是女帝挑唆起来的。”
“本王既然回来,他的心也是时候收收了。”
两人谈到这里,关于褚中天的事情已说了个大概,也该论论燕妫的要紧事了。她今日是特地为此走一遭的,还无辜挨了一顿鞭打还不得手,当真是冤枉。房中短暂安静下去,她心弦紧绷,不觉五指合拢抓紧被角,正欲问问他霁月阁的事,突然却有人在屏风后通报。
“殿下!晏大人把褚大人拽着往王府去,说要殿下出来主持公道。”
果不其然,褚鹰儿鞭打晏华浓之事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她这厢都才刚把药上了,消息就传遍市井,逼得歧王必须马上出面调停。
闻人弈不得不立刻就走,燕妫心中一急,猛地拽住他的袖角:“殿下!”
他侧回身子,瞄了眼拽着袖角的那只手,神色淡淡未责怪她的无礼:“好好养伤,你的事本王会给你个说法,但不是现在。明日吧,明日本王亲自去趟晏府与你细说。”
现在他必须露面去把晏褚两家的事情解决,已然是头疼不已,哪里还有心思应付她。燕妫是晓得的,歧王身处夹缝,如履薄冰,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