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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章弘放缓语气,在周睿宁身边蹲下,抓起对方的胳膊,只见伤口划得很杂乱,应该是滚落得很厉害。
“它爬到相机上,我赶它,它就来咬我……”周睿宁小声说,一双眼睛看着他,似乎怕章弘又突然冷下脸:“我跑的时候,就不小心就摔下来了。”
“有被它咬到吗?”章弘皱眉。
“没有。”
“它往你哪里扑?”
“就……往脸上。”
章弘用手按着他的脖子靠过来,小心地去看上面的皮肤,没有看见蛇的咬痕后才完全放心。
“先上车。”
“相机还在上面……”
“知道。”
章弘从车里翻出创口贴,先给周睿宁胳膊上都贴好了,随后才返回去拿相机。他从周睿宁坐着的地方沿路返回,爬上去时不禁想对方从这么高的地方滚下来,竟然都没叫出声,贴药时也没说一声疼。
他发现对方现在或许感官有些迟钝,昨天也是,洗了冷水缩在被子里,要不是他发现估计也会一直不吭声。
是对疼痛不敏感了吗?还是本能地就会这么忍耐?
他回来时周睿宁依旧安静靠在副驾驶座上,眯着眼睛好像要睡着了。章弘坐上车,瞥了眼贴满创可贴的胳膊,伸手碰了碰:
“疼不疼?”
周睿宁点点头:“疼。”
“那怎么不说?”
周睿宁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对章弘的要求莫名其妙。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啊,”章弘握住他的手,开始有些语塞:“这样,就没法解决问题了,就会一直这么疼,懂吗?”
周睿宁面色依旧发愣,竟然说:“为什么要解决,是我疼,又不是你疼。”过了一会儿,见章弘惊呆了不说话,又小声道:“反正没有人会管的。”
一种既愤怒又悲哀的感觉冲上了章弘的脑门——他一下子知道了周睿宁为什么一副对疼痛毫无感觉的样子,因为在疗养院的时候,那些护工根本不理会病人的要求,这种忍耐已经习惯成自然。
他伸手搂过周睿宁,深呼吸缓解着透不过气的压抑,在对方脸上亲了亲。周睿宁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他,章弘便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我也会疼。”
周睿宁愣了愣,随后居然傻笑起来,伸手扯了扯他的头发:“骗人,不可能,我疼你怎么会疼啊……”
章弘抓住他的手放下,用力把周睿宁搂在怀里,闭着眼睛没有说话,生怕一说话情绪就会失控。
周睿宁不解地看着他,却乖乖地没动,过了一会儿也伸手搂住章弘的腰,鼻子贴着他的脖颈,轻轻说了声“好香”。
章弘一怔,笑道:“什么香不香的,说好了啊,以后疼就跟我说。”
“噢。”
章弘琢磨了一下,还是不放心,伸出手道:“拉钩。”见周睿宁还是犹疑的表情,便道:“拉钩就带你去看那个房子。”
他刚说完周睿宁立刻笑了,把小手指伸过来和他拉钩。
章弘低下头,在对方的头发上吻了吻,听着窗外的风声虫鸣,一瞬间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人,被隔离在这片与世无争的美景里。
当章弘把车停在那房子前时,周睿宁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露出笑容,下车后就直奔房子前去。
“小心点。”
章弘看见他跑到房子前,望着那红色的屋顶出神,脸上尽是高兴的表情。
“这是哪啊--噢,好像是个仓库诶。”章弘将手搭在对方的肩膀,指着那门牌上的字。
他见周睿宁看得目不转睛,便道:“帮你和它拍一张好不好?”
周睿宁听后笑了,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然后走上前不知所措地站在那,有些局促地望着镜头。
“你不用看这,绕着房子随便走走,我抓拍就好。”章弘见他紧张,不禁笑道。
但周睿宁还是不自然,眼神闪烁地看着镜头,过了一会儿傻笑起来,自言自语道:“还好没有被咬到……”
章弘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蛇的事情,勾勾手道:“你过来看看。”待周睿宁走过来便把相机屏幕一移,笑道:“看看你这傻样,还在偷看我镜头呢。”
周睿宁看了一眼立即捂住镜头:“别看了。”
“哟,还不许人看啦?”章弘笑着抓住他手要掰开,但周睿宁执拗地捂着不放,还一副抿着嘴想笑的样子。
“别看了。”周睿宁又说了一遍。
“干嘛,我拍的我还不能看啦?”
“不好看。”周睿宁和他的手纠缠在一起。
“挺好看啊,真的。”章弘说完凑上去蹭了蹭周睿宁的鼻尖,后者立即放手了捂着鼻子往后退,脸有点红了地傻笑。
两人在梯田一直逛到了中午。也许是接触开始多了,一路下来章弘发现周睿宁的话也开始变多,会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东西,像个小孩一样。也许是傻了,原来经常面瘫的表情也有所改观,至少笑起来有种无忧无虑的感觉。
“我以前家里的房子就是那样。”
“你以前的家在哪?”
“我忘了。”周睿宁说,突然转身拉住他手臂小声说:“我有点饿。”
“前面有个农家乐的餐馆,去看看想吃什么。”
周睿宁快步跑过去,盯着菜单打量了好一会儿,回头对他笑道:“我想吃烧鸭。”
“你点吧,三四样菜就差不多了。”章弘把相机放到桌上,坐下来歇息。
周睿宁一口气点了三样肉,差点把章弘腻得喘不过气来,哭笑不得地加了一份菜汤。他见周睿宁吃得很欢,一口肉一口饭往嘴里塞,吃得嘴边都沾了几颗饭粒。章弘见了伸手帮他弄下来,拿过纸给周睿宁擦着嘴。
“慢点吃,别弄到衣服上了。”
周睿宁“嗯”了一声,眼睛弯起来笑了:“好吃。”
一旁的店家看见了,感叹了一句:“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啊。”
章弘一愣,笑着回答:“是啊。”
兄弟?用这个形容他们现在的关系,倒是贴切。
晚上回到酒店,一天走下来的周睿宁也累了,但在章弘的催促下还是听话地洗完澡才爬到床上,倒头就眯着眼睛,一副困倦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转过头看着章弘小声问:
“你不睡吗。”
“我还得选片修片,你先睡吧。”
周睿宁看着他拿出电脑,有些局促地问:“你会走吗。”
“不会啊,”章弘笑道:“明天我带你去我家,好不好?”
“去哪?”
“在上海,明天咱们坐飞机,两小时就到了。”
“好。”周睿宁似乎不关心到底去哪,得到答案后便放心地翻身睡了,不到一分钟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章弘安静地坐在电脑前把今天拍的照片选好修好,最后看着那几张周睿宁的照片发起了呆,过了一会儿,他在电脑最隐秘的位置新建了个叫“R”的文件夹,把这些照片都放了进去。
处理完后,章弘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他拿出从疗养院得到的周睿宁各种私人证件,在台灯下一张张拿出来——出生证明、户口本、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