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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
    他脚步停了下来。
    他面前是个眉目疏朗的男子,高冠束发,眼神稳重深沉,一如当年那般。
    封扬。
    姬临川闭上眼,握剑的手青筋毕露。
    他走到了殿台之上,看到上玄掌门身前的木案上,摆着一封信,信上两行墨字,还有一支木簪。
    不知为何,他生出一种直觉,当初那断流之术,必是附在那木簪之上,以信封为包裹,打开之时,便是术法发动之时。
    他甚至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上玄掌门召集弟子大会,于会上打开了这样一封暗藏杀机的信。
    甚至未有反应的时间,所有人便被抛至时间的岸上,于是神魂骤灭,肉身成沙,又被时光铭记住最后的那一刻,而后保存至今。
    他看向那两行墨字,写的是:“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微薄之礼,不成敬意。”
    落款是一片红枫,艳艳如火,似以血凝就。
    他手指收紧,差点将这信捏成碎片。
    走回殿门处时,魔主正站在那里等他。
    殿外的光线打在魔主背上,落下深深的影,看不清他神色如何。
    姬临川却躬身一礼,道:“但请前辈出手,令断流重流。”
    “你想清楚了?”魔主问,“如今他们的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身在此世却不在此世,神魂虽亡,□□仍可长存不朽,你以后还可来此……”
    “纵使是鱼,也不愿自己的尸身搁于浅滩。生于河海而归于河海,生于此世,便也归于此世,我想,这也是大多同们所愿。”姬临川打断道。
    魔主只应:“好。”
    他扬起手,旋即便似有一阵风吹过,殿内静止的时间便开始流动。
    浮沉和阳光氤氲进来,一殿之人似乎上一秒还在有说有笑,下一秒,便随风一起,慢慢化为飞沙。
    “别看。”
    魔主走到姬临川背后,想伸手捂住他眼睛,却被姬临川扣住手腕。
    半晌,尘烟尽去,满室空寥。
    姬临川又静默了许久,突哑声开口:“之前,我接受前辈的心魔考验时,它们常常质问我一句话。”
    “哦?”魔主发出一个低沉的音。
    “它们问我,姬临川,你虽一力扛负天下之责,可这数万年来一切闹剧,那个带给世间诸多苦难的源头,不恰恰是你自己么?”
    “我竟无法反驳。”
    “纵我心知,所有一切,皆非我所愿,非我之过。”
    姬临川的声音低下来,“这次,是我害了他们。”
    第125章
    魔主低头看着眼前背对他的人。
    一头乌发散下, 白衣不染尘埃,身形瘦削修长。
    他的背是挺直的,双肩并不宽厚, 却已似压了这世上最苦的重担,有些颤抖起来。
    于是魔主将他揽入怀中。
    姬临川神思恍惚, 觉察到男人熟悉的怀抱, 一时竟没躲避。
    “红枫叶,赤焰天。”大殿中发生的一切, 从过去到现在, 在魔主的目光下都无所遁形, 他轻而易举便吐出凶手的名字, 认真道:“你若想复仇,我可帮你。”
    仙界之上有九天, 皆为天尊所占。
    赤焰天, 是焰夜天尊所居之处,没有金仙修为, 恐连九天都无法上去。
    姬临川缓缓道:“不,我想先见见……其他人。”
    魔主知道, 这其他人,指的应当便是他在下界的故人。他心底叹了一口气, 却也只说了一个字。
    “……好。”
    姬临川在下界时身负盛名, 未入魔域前也曾因谈论道法、切磋剑招等结识过不少同道之士,可自仙域中走过, 他竟未曾寻着一张熟悉面庞, 昔日天灵界五大仙宗在上界竟是难觅踪迹。
    茫茫仙天中,姬临川只觉陌生。
    虽知天灵界不过下界万千世界中的一个,五大仙宗在上界未必有多少声名, 但他心底,那丝不妙的预感却是越来越重。
    终于,他找到了破妄剑宗的踪迹。
    凌煜宸父母皆为飞升之辈,往日姬临川与他论道之时,曾听他说过,上界的破妄剑宗,位于清澜界域之中,且便是在上界,也是一大型宗门,在下诸多界都有道统传承。
    与人寻问之后,才明确了此宗位置,只是姬临川赶至时,只见得宗门坍塌,山石嶙峋,赤土千里,四野千里,渺无人烟,灵机散尽。
    竟是比之上玄仙宗,还要惨烈百倍的情景。
    姬临川站在赤土之上,脑中是刚才向人寻路时那人的话语——
    “西行两千里,便是破妄剑宗故地。”
    “只不过,一千五百年前,破妄剑宗被大能之士弹指削灭,每寸山石皆浸透了其弟子鲜血,以致灵机散尽,冤魂不散……这等晦气之地,阁下还是勿去妙。”
    姬临川闭上眼,似乎真能听见那些弟子死前哭嚎的声音,他们甚至连自己为何会死,都不知晓。
    “这是什么‘术’?”他看着那道横贯整个破妄剑宗的指印,问。
    “此世为井,指掌为天,故弹指而下,世间翻覆。”魔主缓缓道,“此术为,困井。”
    “也是他所创的道术之一吗?”
    魔主道:“术是,人不是。”
    姬临川转瞬便明白了。
    术,是溯命之术,施展的人却并非是上玄殿中那人。
    他举步上山,一路只见得残垣断壁,越往上走,血腥味便越重,缠绕千年仍未曾散去,却不见半具尸骨。
    他知道,不是没有,而是当年毁灭的力量太过恐怖,所有活物,都被碾成血泥,在他的脚下。
    “何至于此……”
    他咬牙说出一句话语,握剑的手因捏得太紧,竟有鲜血滑落。
    步至山顶,夕阳正往地平之下沉坠。
    原本矗立山巅的石碑早已倒为两半,上面浇满了淋淋的血,汇成一朵花的模样。
    “无忧花,忘忧天……”
    姬临川开口,好像在问自己也在问魔尊,“既有这般力量,为何不在我初至仙天之时便对我出手,非要连累无辜之人?”
    “因为鱼也不是生来便知道自己是鱼,只有觉醒之后,才能感知到同类的存在。杀你故旧的两人,若我所料不错,应是近千余年里方觉醒之人。”
    “你身在无尽深渊之下,他们感知得到你,却寻不到你,自然要设法逼你出来。所造杀孽因果,他们不会在意,毕竟……”
    魔主目光幽深冷沉,蕴着隐藏极深的戾气。
    “大道之争,只有成与败,没有无不无辜,应不应该。”
    这是魔主第一次正面承认姬临川与鱼之间的关系。
    “你说鱼能感知同类的存在,”姬临川转身抬眼看他,“为何我却不能?”
    “自然是因为你没有醒。”魔主回答。
    “如何才算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