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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苍白的面色,以及那副仿佛被抽空了大半的精气神的模样,顿了顿,叹了口气:“我以为……在你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就该知道,要放下了。”
誉满京华的韩小将军,向来是一杆银枪战四方的鲜衣怒马少年郎,一个寻常的打马游街过的举动都能留下盈满了一路的花香。可如今,不知多少姑娘家的春闺梦里人竟是变成了这副衰败虚弱的模样。
韩子儒僵硬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苦笑来。沉默了一会儿,他低低道:“我……还是放不下。”
那可是和他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小姑娘啊。他亲眼看着她从蹒跚学步到垂髫小儿,从豆蔻稚龄初显风姿,到十五及笄娉娉婷婷。
后来不知究竟是哪一日,她就成了他的情窦初开,他的情之所钟。
他怎么舍得放下?怎么可能放下?
天知道在听到姜予辞要远嫁去北昭之后他有多震惊,又有多痛苦。他和她说了那么多北地的故事,描述了这么多北地的种种不好,她竟然还是要走。
他不相信。
“怀仁,我想去见见她。”韩子儒盯着地上那四四方方的地砖,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风中的柳絮。
姜悯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手指无意识地叩着窗棂,发出清脆的“笃笃”声。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这才踌躇着开口:“敬贤,依我之见,还是算了吧。”
听到清宁要去北昭和亲的消息,已经是圣旨颁下去的时候了。姜悯一开始自然也是不可置信的,甚至一度以为父皇是听信了那些大臣的话,为了南绍的安宁而甘心卖了清宁,还跑去太和宫问过父亲,可最后得到的答案,却是让他不知所措了。
清宁喜欢啊……
姜悯注视着韩子儒的眼睛,眼中渐渐流露出怜悯之色:“敬贤,不要去了。”
“你知道清宁为什么去和亲吗?这不是父皇或者孤的决定,也不是因为那些大臣们的施压,这是清宁自己请求的,她喜欢那个秦王,喜欢了好些年了。”
姜悯说出最后那段话的时候,韩子儒只觉得心上仿佛有利斧劈凿,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些话刻在他心上,刺得他鲜血淋漓。
“……我知道了。”半晌,韩子儒涩涩地答道,带着木然的神情。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宫城的,只知道回府之后,便是一场大病,直病得他如山倒。
东宫发生的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多少别的人知道,姜悯也不会巴巴地过来把这种事情告诉她,是以姜予辞倒是毫不知情。她只是听说韩小将军那日进宫赏雪受了寒,便遣人去送了药慰问了几句。
很快就到了除夕。
一切都和往年一样,命妇朝臣入宫参拜、除夕夜宴、守岁,一桩桩一件件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可许多人都能敏感地察觉出来,有什么地方其实不一样了。
大约是因为南绍帝后那频频望向姜予辞的不舍的眼神的提醒,又或者是通过清宁公主这越发尊贵的地位的昭示,总之,不少人都发现了这一点。
而先前姜珏下旨准允北昭使节的和亲请求的事情也并非什么秘密。于是一场除夕宴会上,姜予辞便一直被一道道或好奇或怜悯或诧异的目光打量着。
她安然端坐于桌前,面色平静,举止一如往常的优雅舒缓,丝毫不曾为这些目光所影响。
面前的红木几案上,一应美酒佳肴俱全,泛着诱人的光泽。姜予辞挥退了欲上前来伺候她的宫女,自个儿提起小巧玲珑的银制雕花酒壶往杯里倒了一盏酒。琥珀色的酒液倒映出一室明亮的烛火,尚未品尝,就已经叫人先在那醇美的酒香里醉了三分。
她拿起杯盏,缓缓饮尽。
最先散开的是一点辛辣的感觉,随后渐渐为醇厚绵长的味道所取代,一路从口腔烧到了五脏六腑里。酒是姜予辞先前特地要的烈酒,极是易醉,不过这么小小一杯下去,就已经让她面上浮现出了娇艳的酡红,一双眼睛更是显得愈发清亮水润,波光流转,似乎盛满了这南绍柔婉清丽的湖光山色,日月星辉。
此去一别父母故土,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度相见。
可为了拯救南绍姜氏,她不后悔。
南绍的新年宴饮一路热热闹闹地办到了正月十五,姜予辞也就抱着被子坐在朝云宫的紫檀木嵌百宝人物大床上看了十五夜的月亮。
月色清凉如水,皎洁而柔和,与她梦中大秦的月光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不知北昭的月色是否也是如此?
姜予辞静静地看着月亮,微微弯了弯唇角。
南绍成裕二十二年正月十七,清宁公主姜予辞远赴北昭,嫁与秦王,缔结二姓姻缘,成就秦晋之好。
☆、出嫁(一)
正月十七的时候,青瓦檐下的一点薄冰、纤瘦枝桠上的一点细雪都尚未消融。即便南绍地处江南,气候稍温暖些,也抵挡不住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阵阵寒意。
宁安,南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