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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封氏啐他一口,“你还当我对你还有什么想头不成?疯不疯狗不狗的舍了妻儿,我强留住你好等你再舍我们娘俩一次?”
她略带羞涩的问旁边的店家:“可否借你笔墨纸砚一用?”
店家本人也站在店门口瞧热闹,对这个丈夫走后还给他立了衣冠墓并且没有改嫁将走失的女儿等来一手抚养长大的大婶格外敬重,自然欣然点头拿了过来。
封氏拿着纸笔道:“我也算是对得起你,对得起心。你走后这一切皆是我封家所教导,与男女之情无关。你休要觉得我拉住你是旧情难舍!”
“只不过既你抛舍了我,一言不合就出走了,那么这回我要写一封休书,堂堂正正休了你!”
众人咋舌。本朝礼教还算严格,哪里能这般任性行事?民间听过男女和离,听过丈夫休妻的,却没有听过哪个做妻子的休丈夫的。
林瑞文却上前接过纸笔:“我来写!”他自认识封氏母女以来就听了不少她们的故事,每一桩每一件都是血泪,寻常人家遇到一桩都够糟心的,可怜英莲母女竟全遇上了,而作为一家之主的甄士隐,非但没有抚慰妻子,带着她重振家业,反而自己大彻大悟出走了事。实在是够不负责任,当下就决定要站在封氏这一边。
封氏见未来女婿支持,心里高兴,她一仰头,道:“《放夫书》:十七入君家,孝敬二亲,事奉郎姑叔伯,颇得孝名,生女一名。”往日里那些好时光一一从她眼前闪现,她嘴角微微带笑,当初盖头初揭,谁知道那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居然是个懦弱不堪扛不起事的性子呢。
她朗朗道:“后幼女不幸走丢,家遭大火,吾犹自不离不弃,携夫归娘家,然夫渐生怨、起别意,遂不知所踪。遍寻不得。妇痛不欲生,奈何高堂犹在,唯有缝补度日,为夫立衣冠冢,侍奉双亲终老。”她几乎不想回想那些在尘世中苦苦挣扎的日子,一滴泪落在地上,摔成八瓣,每一瓣都浸润鲜血。
围观的人群也都沉默下来,他们是市井小民,自然知道一个弱妇人在世间苦苦挣扎的辛劳。偌大一条街道,就只听封氏一人的声音回荡。
“幸苍天怜悯,有大善人救得幼女,送至家里,又与我银两,母女依附恩人,方得将女养大,说与才貌仙郎。”
围观的人都又高兴起来,总算这夫人有个好下场。
“然……”她略一迟疑,眼中泪光闪动,才言辞坚决说,“意隔累年,两情称怨,唯愿放夫,当头取办!今诸街坊见证、六亲眷属,故勒手书,千万永别!为留后凭,谨记!”
封氏说完又看林瑞文写了两份,她自在两份上分别摁了手印。才递到甄士隐跟前。
甄士隐没动,他似乎是被吓到了。
封氏苦笑一声:“你当我从不识字,哪里会这么文绉绉的说话?这是我求了隔壁的一个秀才,让他写好,一句句教我生背下来的。我这些年一有空就一字一句念这些字,翻来覆去都熟了,原想回老家时在你衣冠坟前烧给你,如今遇上你正好,将这休书给你,你这么想抛舍我,如今有了凭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好了歌来自红楼梦原文
我原以为这本书会很快完结,所以开了无缝衔接开了第二本,没想到这本一些人的命运时一句两句交代不完。
然后现在就很痛苦,因为两本书一本是明清一本是宋朝!!!
我得担心语言习惯、穿衣、陈设器具什么的会不会串了
好难!
如果有串了的,烦请小天使们提示下,我好改掉。
☆、受苦妇人怒而和离 醒悟女儿愤而改姓
想来这么多年, 这个苦命的妇人就一人苦苦支撑,唯有那一字一句的休书在她口中惯常咀嚼,一句一字的念叨,直到翻来覆去滚瓜烂熟。众人都有些感慨, 在一旁的英莲更是泪盈盈, 自打她再回母亲身边, 就发觉母亲变得坚韧沉默,总是一言不吭的做活, 似乎总是憋着一口气一样,可谁知道她心里原来这么苦呢!
甄士隐嘴唇阖动, 却什么也没说, 只拿起印泥,自己也摁了手印,将其中一封揣在兜里。封氏拿到自己的那一封, 长长舒了口气, 松开了拽着甄士隐的衣袖, 低下头将休书叠了几叠珍藏在自己荷包里, 才道:“既然林姑娘说你这歌叫做《好了歌》,我这里,却是好了, 我也好了,你可以走了。”
甄士隐却没走。
“且留步,还有一事。”英莲站出来。
她眼眶发红, 犹有泪水打转,却昂着头不让那泪水掉下来:“我先前跟林姑娘学诗时,她教导我读过苏东坡学士的词,里面有一句‘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我想人生在世,总要知难而进,怎可轻易被磨难打倒?”
“避世有何难?不告而别自己悄然远走即可,将烦心事和满园废墟抛给家人便是。自尽有何难?闭上眼睛刀一抹便可将无尽烦恼尽数抛下。”
“因此我觉得自尽和避世都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