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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冬青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周遭一切都消失了,瞬间所有声音都没了,雨声、警笛声、脚步声,什么什么都没了,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不敢过去,脚像生了根一样,千斤万斤重。
何故面前的是,两个黑色的裹尸袋。
一个维持秩序的警察吹了声警哨,瞬间所有声音都一股脑回来,洪水一般冲进他的耳朵,不给任何空隙的塞满他的大脑,他捂着耳朵蹲下身子,叫着何故的名字,从心里默念,到喃喃低语,仿佛何故两个字是个咒语,念出来就会恢复平静。
他缓了缓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何故走去。
他在他背后站定,闭着眼睛,手抚上他的背,何故身体冰冷,抖得厉害,低着头,整个身体趴在裹尸袋上,看不见表情,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何故感到一只小手放在他背上,本能地回头看,他茫然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空洞的可怕,林冬青叫他,摇晃他,他才勉强找回点神识。
“冬青……”他叫他,声音嘶哑的吓人,“我哥哥和嫂子……”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胸口起伏,换了好几口气,才从颤抖的双唇中吐出剩下的两个字:“死了。”
林冬青像是被突然宣判死刑的囚犯,拼命去扒裹尸袋,他不信!他不信!
早上才说要带他回盛炎,那么鲜活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他不信!
“冬青!”何故拦腰抱住他,不让他去碰。他不想让林冬青看见何钰和姜纯的惨状,他看过了,他记住了,他会痛一辈子,他不想林冬青也痛。
“冬青……冬青……”他双臂紧紧箍着林冬青,脸靠在他背上,叫他的名字。任他踢任他咬任他挣扎。
最后林冬青脱力一般不再挣扎,紧紧抱着何故,放声大哭起来。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周才停,英国多地发布了洪水警报,庄园里的花瓣绿叶散落一地,没人去收拾,没人去整理。樱桃树苗死了一半多,剩下的也奄奄一息。池塘的水满溢了出来,顺着小径流到迷宫里。
何故把自己关在何钰的房间里,手里拿着那本红丝绒封套的小本子,上次说要狠狠教训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罪状还在,他却无法弥补。
古董茶杯被打碎了一只,另一只孤零零的摆在橱柜里。
何故哭不出来,他一滴泪也没流,他好几天没睡个整觉了,通红的眼睛下面是青色的黑眼圈,他自虐一般一遍一遍的看何钰的遗物,看他的画作,他从没认真欣赏过何钰的作品,他不懂这些,但现在他不厌其烦地把每个细节都看了,都记在心里。
他的哥哥,又当爹又当妈十几年,给他爱给他温柔,成天絮絮叨叨,在一块的时候烦他烦的不行,见不到又说想他的哥哥。他每次犯错都会放狠话要教训他,但没一次实施,嘴硬心软的哥哥。被爷爷逼着习武,每次都偷懒,跑去后山画画,被逮到还要靠他去求情的哥哥。爸妈去世时,抱着他哭的稀里哗啦的哥哥。永远都用最柔软的姿态去反抗,去坚持自我,坚持梦想的哥哥。
不在了。
他哭不出来。这感觉糟透了,像是被巨石压住了胸口,除了麻木就是麻木。
他走出何钰的房间,隔壁是林冬青的房间,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了。何故敲敲门,没有声音,他推门,门并没有锁,床上鼓出一个包,他走过去把被子掀开,林冬青蜷在里面,睡着了,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鬓角都湿了。
他有点庆幸,还有个人和自己一样难过。
林冬青睫毛颤动,睁开了眼睛,唤道:“何故哥哥。”他坐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何故。
何故有点心疼,他像是又把外壳披在身上。他伸手揽过他,林冬青就把手环在他背后。他们就像冬夜雪山两个互相取暖的动物。
几秒之后林冬青又哭了起来,何故觉得,自己哭不出来可能是因为把眼泪都借给了他。
胸口的衣服没一会就湿了一大片,他把人揪起来,笑着说道:“嘿!我刚换的衣服,现在衣服洗完多难干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冬青盯着他的笑脸看了半晌,没有笑,眼神中深切的悲哀让何故看着难受,他笑容僵在脸上,彼此对视。
林冬青突然说:“何故哥哥,你哭吧。”
何故呆住了,不明白似的看着他。他本想说,没事,哥哥不想哭,哥哥很坚强。但看着林冬青的眼睛,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冬青跪在床上,温热的手心捧着他的脸,额头抵在他额头上,一字一句认真的说:“你哭出来吧,我知道你想哭。”
泪落在何故脸上。
把他一下子拉到现实,何故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砸在他胸口,砸在那块大石上面,石头裂了条缝,石头下面的心开始疼起来。
林冬青保持着这个动作,继续说:“你这样会憋坏的……求你……哭吧!我在这呢。”
咚的一声,石头碎成两半落在地上,何故睁着眼睛,眼泪毫无预警地滚了下来,他心涅槃重生般疼的无以复加,抱着林冬青,把脸埋在他胸口,没有号啕大哭,没有撕心裂肺,就是那么闷闷的,默默的,不想让人看到似的流泪。
林冬青抱着他的头,哄孩子一样轻轻拍他的背,良久。
直到他手臂放松下来,靠在他胸口睡着了。
他把何故放平,抱着他,让他继续靠在自己怀里,然后轻轻拍他,听到他呼吸声均匀,才拉过被子盖住他和自己。他看着何故的睡颜。
我会陪着你的。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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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有人敲门,何故醒来,他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没有做梦,睡得很沉。
林冬青在旁边睡着,被子被他踢开,露着腿和肚子,何故给他盖好,轻轻下床。
他打开房门,佣人让他赶紧看看手机,他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五十多个未接来电,张波薛凤临和顾万江。
他给张波回了过去,电话那边一下就接了起来:“少爷啊!您怎么不接电话啊!”
张波语气急促,带着哭腔,他电话被夺走,顾万江沉稳的声音响起来,竟也带了一丝着急:“小故,老大病了,你赶紧回来!”
何故急忙问道:“爷爷怎么了?”
顾万江:“突发心梗,现在我们都在医院,老大情况很不好,你买最近一班的机票回来。”
何故茫然的挂了电话,佣人站在旁边,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他都没有听见,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顾万江的话。
外面一道闪电划过,把昏暗的走廊照亮了一瞬,他回过神来让佣人去订机票。
他三天前刚刚埋葬了自己的哥哥和嫂子。那天下着雨,冬青在抽泣,他站在旁边,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
棺材放进去的时候,冬青冲过去,他一把拉住他,雨伞掉在地上,雨水瞬间打湿两人。
生死的距离就是这区区两步远,从嚎哭到寂静、隔着薄薄的一层泥土。
他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