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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出的热气是一片朦胧白雾,“就是太潮湿了,我脚夜里老睡不暖。”
    “开电热毯啊。”
    “开了,但又不可能开整晚,睡着睡着又醒了。”池念有点儿委屈。
    奚山抿着唇,眼睛不安地眨了几下,勉强把“那你来和我睡”吞下肚——太过界了,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却说这种话,显得对待感情不认真。
    池念没观察到奚山的神色,自顾自地出主意:“要不我还是买两个热水袋什么的吧,最原始的方法最有用。”
    “我找祝以明给你拿几个药包去,可能是寒气太重,睡前泡泡脚。”
    池念好奇地问:“祝哥懂中医?”
    奚山笑了:“他懂个屁,黄阿姨……就是他妈妈,在新桥医院当医生,我老失眠的那几年,也是黄阿姨劝我去医院看看……当然,没什么大毛病,太焦虑而已,只开了点维生素和安眠药,现在好很多了。”
    “维生素?”
    “对啊,可能为了避免大半夜不睡觉然后猝死吧。”奚山说,“我那时失眠严重,每天精神状态都很紧绷,草木皆兵的。”
    他主动地提起了关于“从前”,仿佛这天的奚山被一艘半废弃的船牵动了那扇玻璃罩,能够展露一点触不到的地方。
    池念心思一动,想问,最后换了个角度:“你今天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什么?”
    “哦,昨天了。”池念纠正自己的说法,从衣兜里抽出被奚山捂热了的手,温度又有点散,他索性直接贴在栏杆上。
    奚山张了张嘴,没有完全逃避话题,选择性地说:“因为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诶?”
    “就是,你那天看到的……那个女的,她去找我妈,说的还是差不多的,归根结底就是要我们管我爸。我妈容易心软,就问我有没有钱……我心里想,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嘴上却什么也不能骂。”
    “她是谁?”池念说着,心里却想奚山似乎从来没这么骂过谁。
    说话语气凶归凶,揍人渣的时候下手也狠,但奚山不是会把脏话挂嘴边的人,大部分时间他不会流露出特别的恶意。
    “是谁……你猜?”奚山歪着头看向他。
    灯光落进他眼睛时点燃了里面的黑暗,池念看得怔忪片刻,才语无伦次地不小心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担忧:“是前、前女友,之类的?”
    奚山果然笑了,觉得这个答案非常荒唐。
    池念也立刻窘迫起来:“我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就是忍不住想么,而且她还算漂亮啊,穿得也不错。”
    “不是前女友。”奚山难得一次没对提到那个女人露出厌烦。
    “那……”池念脑内闪过无数种狗血剧情的打开方式,选了个比较折中、不那么过分的,试探着问,“那她是你爸爸的,女朋友?”
    奚山脸色沉了,阴郁地别过头看长江水。
    这个可能性很好猜。
    毕竟池念生长环境的缘故,父母圈子里接触过不少类似的八卦:哪家的两口子其实各玩各的,根本都不住一起,哪家千金为了孩子委曲求全,丈夫却早早地在外面找了情人,就等孩子成年谈离婚……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离谱的,肮脏的,听着都嫌污耳朵。
    丁俪和老池一起白手起家,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偶有争吵,着实算得上模范夫妻。池念小时候不懂,后来大了参加父母辈的饭局,总是面对一桌子锦衣华服的男男女女,从他们意味不明的话语中猜测谁和谁才是一家人。
    猜得多了就越猜越准,池念大约知道奚山的父母分开了,那女人张口闭口“你管不管你爹”,应该是奚山父亲现在的交往对象。
    池念说完后奚山良久不语,他忐忑地揪了把奚山的袖子:“我……我说错了,你别不高兴啊。”
    “没,你说得挺对的。她是我爸的女朋友。”
    奚山咬字咬得很重,像想把谁撕碎。
    他缓缓平复了一下呼吸,转过头看池念,没头没尾地说:“这些我连祝以明他们都没怎么告诉,不过大家认识久了总能猜到一点。”
    “父母吗……”
    池念刚开了个头,奚山捉住他的手,两只一起捂在掌心翻来覆去地替他暖。他低着头,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眼睑处是蝴蝶翅膀似的影子,闪烁着,池念想伸手碰一碰,但他被奚山抓得很紧。
    他就这么听见奚山的声音,平淡如水,又很声嘶力竭。
    “之前跟你提过,我们在西宁分开后我回了一趟德令哈,和表哥一起看望舅舅。他摔得比想象中严重点儿,我给了他一点钱,表哥骂我自己都捉襟见肘了还要接济不怎么来往的亲戚,但我还是想图个心安。
    “整个我妈的娘家我就和表哥关系好点儿,老一辈的人都敌视我妈,觉得她是个‘背叛者’,背叛了信仰和故土,跟着我爸跑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妈是回民?她不吃猪肉,所以我小时候也不吃。第一次吃是初中同学聚餐,他们一定要我参与,大家去吃洞子火锅,哇我当时觉得……真不错。她想让我一起信教,我拒绝了,抽烟喝酒纹身吃猪肉,甚至我喜欢男人,都是想告诉她,‘我和你不一样’——扯远了,这些都是后来他们快离婚时发生的事。
    “当年她跟着我爸跑,其实家里很反对的。那时候我爸是个穷老师,去德令哈出差,大概算一见钟情。我妈连夜和他回重庆,那个时候没有飞机,他们就坐绿皮火车,灰头土脸地来了这里。
    “他们一直很恩爱,互相尊重,互相体贴,对我也特别好。我就……被他们惯得很偏激,觉得世界非黑即白,容忍不了破裂和分离……我很幼稚吧?”
    奚山说到这儿,转头看池念。
    他皱起眉的样子和记忆里每一次崩溃重叠,池念不自禁地反手握住奚山。不擅长安慰人,池念搜肠刮肚,想说点什么。
    说“不是每一段爱情都能圆满收场”?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渴望童话一样的结局,渴望“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
    说“有的人就是有缘无分”?
    可他自己都想拥抱奚山到生命尽头,不承认喜欢只靠一时冲动。
    说“偏激也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原因呢,性格有缺陷也很正常。
    他没有经历过长达十几二十年的爱情,也不知道爱情最后转化为亲情会不会都是老池与丁俪那样——吵架也有,但大部分时间仍然相爱。
    他拥有的幸福家庭只是他自己的,分享不出去,也给不了谁力量。
    “其实……”
    “什么?”
    池念词不达意地说:“其实我觉得只要当时……”
    “但是他们分开了。”奚山说,“你知道怎么分开的吗?是我,逼他们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