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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杨,有河流经过,商店热闹,行人饭后沿街散步,令人一时记不起这里位于青藏高原。
奚山把车停在街边的车位,招呼他:“到啦。”
这是奚山说的老严烤羊肉店,总店分店隔一条街,两层楼,都人满为患,还没走近先闻到一股足以垂涎三尺的孜然香。
池念咽了咽口水,立刻饿了。
清真餐厅,服务员和厨师大部分都戴小白帽或头巾。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和奚山核对了预订信息,引他们去二楼。
每张桌子周围用板材围上,挂了门帘,配合那些精致的白色镂空装饰,就成了一个个简陋的互不影响的小包厢。奚山和池念坐一张桌子,他们只有两个人所以略显空旷,但奚山挺自在,指了指墙上的菜单让池念点。
“我不太懂啊,你点吧。”池念瞥了眼旁边热情洋溢的服务员,“我第一次来。”
奚山说好吧,指了几个菜,池念没注意听,低头先让手机开机了。
有点卡顿,紧接着最上方猛地跳出一条短信提醒。
池念的呼吸暂停一拍——“预防鼠疫,人人有责。您已进入海西境内,为了您和他人健康,请自觉做到……”
什么哦,甚至都不是“青海旅游欢迎您”。
无言以对,甚至开始失落。
服务员拿了菜单走后,奚山说:“我在德令哈可能就待两三天,你打算……这两天是玩一玩,还是,想想接下来去哪儿?”
他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池念端着塑料杯,把深褐色的高原土咖啡荡来荡去:“我也不知道。”
“那慢慢想,还有时间呢。”奚山两只手托着脸,隔一张桌子看他。
池念说好。
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跟上奚山,手指下意识地在屏幕划来划去。
点进微信时突然蹦出许多未读消息,小红点看得他心惊肉跳,又不敢点进,连心跳都莫名加快,只好欲盖弥彰地切换到没有提示未读的朋友圈。
池念不喜欢发朋友圈,也不爱拍照,还因为这个老被好友问“最近看不到你的动态是不是屏蔽我”。
他往下刷着一条一条消息,熟悉的陌生的名字依次下滑。
别人都在好好生活,只有他,从毕业展后至今就没遇到过一件顺心事。
……认识奚山大概能算进去的,可惜他们也快分别了。
手指停下动作,刚好定格在一张照片上:灰暗色调,楼房密集,前景是险峻的上山步道,橙红色跨江大桥成了一抹最鲜明的色彩,在一众自拍、代购广告、抢鞋通知和朋友聚会九宫格里尤其突出。
这是哪儿?重庆吗?
名字显示了备注“桃子学姐”,池念想了两三秒,记起来这是自己高三在画室集训时来代过一次课的同校师姐。
桃子学姐本名“陶姿”,一个漂亮又泼辣的重庆女孩儿。
念大学后池念成了她的直系学弟,两个人再遇见就加上了联系方式。不过学姐两年前毕业离京,之后联系限定于节假日互相问候,偶尔她回京会找池念吃饭,算是池念除发小外为数不多的异性好友。
池念鬼使神差,给陶姿发的这张照片点了个赞。
下一秒,对话框振动,对方的消息立刻弹出来了:“小池?”
池念没回复。
消息一条接一条地继续。
“天啊你终于活了”
“怎么搞的?”
“有个叫卓霈安的找到我说联系不上你”
“认识吗?”
“你人现在在哪儿呢?”
池念被她一连串的问号轰炸得不知所措,干脆一下子把手机倒扣在桌面,又不想回复了。可后知后觉,他心里涌起一丝无言感动,像终于得到了期待中的安慰,尽管来源着实是没想到的人。
但还有人记得他,在找他,比如卓霈安,比如陶姿。
前者是他青梅竹马,后者是他的直系学姐。除此之外,好像没了,期待又惶恐的来自父母的消息,池念匆忙划过未读列表,依旧没看到。
他被这些变故搅得酸涩而混乱,抬起头,奚山正递过来一个小塑料碗——
乳白色,上面覆盖了一层淡黄的奶脂。
“吃点儿。”奚山把小勺子一起给他,“特产酸奶,开个胃。”
池念就听话地打开,但没什么想吃的意思。
奚山叫他:“池念。”
“嗯?”
“能不能答应我,吃饭的时候别想不开心的事。”奚山这次没有商量的意思,说完,端起自己的酸奶,绕过瓷砖桌面坐到池念旁边。
“三秒钟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池念愣愣地一眨眼。
“一二三。”奚山飞快地数完,然后舀了一勺酸奶送到他嘴边。
“吃。”
烦恼消失魔法
酸奶醇厚,顶上淡黄色的一层口感如奶霜丝滑缠绵。
池念以前乳糖不耐受很避免吃奶制品,这时奚山说话很凶,神情也不温和,他却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被哄了,张嘴稀里糊涂尝了一口。酸甜味道混杂浓郁奶香,的确能暂时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我刚才脸色很差吗?”池念强颜欢笑。
奚山把第二口给了自己:“是啊,你那小脸黑得都快赶上我了。等会儿被上菜的看见,还以为是我招待不周。”
池念暂时没心情纠结他和奚山机缘巧合用了同一个勺子,抿唇低头重新吃酸奶。两三口下肚,缓过来了,才说:“没有的事,我自己太矫情了……刚把未读消息看了一圈,发现爸妈果然一点都不想管我。”
“可能还在气头上,家长么,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池念纠结:“也不一定吧……”
奚山好整以暇地问:“所以,叔叔阿姨跟你道歉过吗?”
池念彻底笑了:“还真没有。”
“那就别再纠结,自己状态调整好。”奚山这么说的时候倒是全心全意替他着想的,“再说,人长大了和家里也就那样,逢年过节相互问候一下。等你独立了,回去向他们证明你是对的,其实也没想象中畅快。”
两人坐得近,池念自然而然在桌下用膝盖碰碰奚山:“听起来你很有经验啊,有故事吗,奚哥?”
奚山不客气地碰回来:“哥哥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
池念还想说话,门帘从外面蓦地掀开,接着戴小白帽的传菜生进来,将一个锡锅重重放下,语气带着因为忙碌产生的不耐烦:“外壁很烫小心不要用手碰,您点的炕锅羊排,请问两位喝点什么?”
池念:“……不是酸奶吗?”
“这个就是零食啊。”
“那我要可乐。”
“人家这儿没有可乐,也没有雪碧。”奚山笑着,?转向服务生,“一瓶啤酒,再来一壶枣子茶好了。”
服务生略一点头,脚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