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一股脑地向外走,那侍从却是个橡皮糖属性的,怎么都甩不开,颜颂没了办法,只能拧着眉头:“去叫你们君上来,就说我要见他。”
那侍从似乎是个哑的,听了颜颂的话就小跑着去请他家君上了。
而颜颂看着侍从的背影,有点后悔。
后悔因为看见一句话就烦躁不止,然后脑子一热,把程谋给叫过来。
程谋赶来时,黑袍尾端还有泥土的碎屑,墨发草草地挽起,发髻还有些歪,他眼中跳跃着欣喜的火苗,灼灼目光明亮而滚烫。
颜颂看着故作冷漠看向自己的程谋,脑海中的说辞已经换了千八百个,却个个都不太合适。
最终,他只能轻咳一声,道:“我有些想念师尊了,我何时能见他一面?”
颜颂亲眼看见程谋眼中的火苗挣扎着跳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在了一片死寂中。
“颜颂,崩坏值65了,你又跟男主说什么了?”567最近仿佛很闲,时时刻刻都盯着他这边。
颜颂无暇顾及567,程谋的目光让他的心忽然有些揪紧。
程谋声音泛着砭骨的寒意:“那我即刻便带你去找他。”
颜颂有点心虚,他绝无他意,只是这个起头的话题不太好。
他摇摇头,道:“不必麻烦,改日我自行前去。”
567疯狂咆哮:“66了!崩坏值66了!颜颂,你忘了你是来干嘛的了?你这么说意思就是要自己单独离开魔宫,离开男主身边,你忘了男主现在黑化值是满的了吗?黑化男主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你说话过一过脑子!”
567的声音喊得颜颂脑子嗡嗡响,他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佳,有意缓和他与男主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搞得更糟。
他觑了一眼程谋的表情,那黑沉的脸色吓得他直打突。
颜颂觉得自己再不说明目的,恐怕再过一会,崩坏值就要破了70.
他不由得有些怀念之前刷黑化值的那些日子,若有这种速度,还有何愁?
“程谋,那株桃花……”颜颂伸出略有些苍白的手指,指向窗外,仿佛接下来说的话多难以启齿似的,他红着耳尖,斟酌半息,才开口道,“此生已不待,是什么意思?你不待的……又是谁?”
程谋眼中的疑惑一闪而逝,随即想明白了些什么一样,瞳中顿时绽放光彩,三月桃花的美艳都不及他眼中那一瞬的光芒。
“附庸风雅所作的烂句而已,那时心境不坚,并没有什么特殊意味。”程谋顿了一下,转而看向颜颂,“谨辞这么问我,可是想到了什么?”
颜颂转头,不愿去看程谋脸上的表情。
起初他没仔细思考,但现在得了闲,却有些不敢想了。
十年,若是平凡人的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
日日夜夜,程谋都活在亲手杀掉自己所爱的阴影与痛苦之中,漫长无望的等待,三千多个日夜,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魔域动乱,中司烽火连天,再加上切肤之痛,程谋握着一手烂牌,究竟需要多坚韧的心智才能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又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写出了那句话来?
颜颂只觉得心里密密麻麻地泛上一片酸,点到即止,至于多余的那些,他想也不敢再想了,到头来,程谋又有什么错?
颜颂抬起头来:“没什么,一时好奇而已。”
程谋也并未与颜颂深入讨论这个问题,他移开视线,轻轻道:“我带你去见沈渐之。”
颜颂苦笑一声,并未多言。
当程谋翻出那件火红大氅时着实把颜颂给惊了个彻底,但想通其中关窍,又觉得一股凄凉涌上心头。程谋独身在这苍茫魔域之中十年,每一个他们两个相处时的小细节他都要竭力保持它的鲜活,以免日后孑然一身回顾踽踽一生时,连个能让自己稍作放松的回忆都没有。
颜颂抿了唇,目光中掺杂着些难辨的复杂情绪,视线落在程谋古井无波的脸上,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谋仿佛没有感受到那两道灼热的目光一样,细致地给颜颂披上大氅,替他掖紧领口那里,微微俯身,正巧挡住射进颜颂眼中的日光:“走吧。”
苍龙雪山终年寒冷,颜颂还是习惯不了那上面的刺骨冷意,幸好有程谋不断地给他渡过去灵力,勉强能够护体,他才捱了过去。
二人落到山脚的时候,颜颂忽然想起自己当年将一只小凤凰扔在了这里,他心血来潮,扭头便问:“啾啾呢?”
似乎这个名字对程谋来讲太过久远了,他剑眉轻轻揪在一起,眼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也就是在这种时刻,魔域之主有了点活人的生机。
“啾啾?”
颜颂解释道:“凤凰。”
程谋恍然,宽大衣袖下他藏着的手轻攥成拳:“你……身死之后,灵猫也没撑多久,凤凰与我向来不和,没过多久,它也离开了,现在许是栖在了原先临天门的那片梧桐林里。”
程谋说得轻描淡写,颜颂却觉得有些难受,他偏过头,不去看程谋的表情。
“谨辞,我至今有一事情想不明白,”程谋停了脚步,认真地看着颜颂的眼睛,“你以前,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魔君话说得委婉,颜颂也心知肚明是他用着不同身份去接近程谋的事情。他颔首沉默,实在不知该从何而说。
说自己是外来世界的人,说自己做这些只是为了好玩,为了完成任务?说自己其实是受一个系统的指引,来逼你黑化的?
暂且不说程谋会不会信,就光是系统允不允许他将上维世界的存在告知于下维世界之人都要另说。
就算主系统空间允许,但如果颜颂得知自己只是一部小说里的人物,而且还是供比自己的世界更高维度之中的人来消遣,那他恐怕也要毁了这个世界,然后去亲眼看一看所谓的“高级世界”。
更别提从未服过输的魔域之主了。
颜颂选择沉默。
在沉默之中,往往会消磨掉一些东西,比如耐心或是压抑着冲动的那一根弦。
程谋在原定站得稳如松柏,他目光锐利如鹰隼:“既然你不愿说,那你是如何我面前……重伤那么多次,却安然无恙的?”
颜颂知道程谋想说“死”那个字,但却像是有着忌讳,才改了口。
颜颂言简意赅:“□□。”这个解释并不准确,却是最容易被程谋接受的。
程谋侧目,颜颂移开目光。
他并不心虚,他只是怕程谋追问。
为何不表明身份,为何一错再错,后来那十年为何不肯回来。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颜颂难以开口。
程谋似乎是笑了一声,却好像又没有,他沉默不语,将所有心思都藏在了阴暗的角落。
清元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