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被冻感冒了好几回。
“A区还是K区?”
离这儿比较近的红灯区就这两个。
“A区后面的小区。”
面包车开得摇晃,我在后面跟着摇晃,手不小心蹭到地上,一阵水,抬起手,是半片被踩得出汁儿的菜叶子。
感情周沿江是搞了个拉菜叶子的货车来拉我?
得,我也没什么资格挑剔。
车上没开灯,我随意往后面地上一摸,又摸到一片菜叶子,我把它捡起来撕着玩。
“哥,我想吃西兰花。”
“现在这什么时候?我上哪儿给你找西兰花。”
“哦。”
我继续撕菜叶子。
隔了一会儿,前座又传来周沿江没什么感情起伏的声音,“白菜倒是有,你凑合吃个醋溜白菜。”
“好。”
隔了一会儿,眼看着车开进我熟悉的小区。我扒拉着窗子往外望。一切都没改变,依旧那么灯火辉煌。
我叹口气,在脏兮兮的车里躺了下来。
奈何腿长,只能勉强半折。
“哥,你真好。”我看着车顶,幽幽叹息。
周沿江没理我。
我上半年的时候认识一个年纪小的男孩子,比我还小,估摸着甚至没成年,脱了衣服一身排骨,索性脸不算太嫩,还能哄经理,也就留了下来。
入了行,干了没两个月,家里就找来了。
他也有一个哥哥,五大三粗,听说是菜市场当屠夫的,一身腱子肉,在客人面前按着那小子打,打得满地的血,一边打一边说,妈得癌症没死,要被你个不要脸的气死了。
那小子哭得厉害,说你打死我好了,我读不出来书,给不了家里钱,我就是个累赘,你打死我好了。
开始还能吵闹,后来就渐渐的没了声音。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世界上没人看得起你一个出来卖的,包括你的家人。
周沿江没打死我,还愿意给我醋溜白菜吃,我觉得他已经很好了。
“怎么?知道后悔了?”周沿江问。
我抹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觉得他莫名其妙。
“我后悔个屁我后悔,我唯一后悔的事就是今天替了金洲那孙子的班。”
“金洲?”
“一不要脸的孙子,”他这个语气很像小时候审查我在幼儿园里交了什么朋友的时候,我怕他又问,补充,“也是出来卖的,比我还那个,天天出台,还自带钢丝球。”
果然,他不问了。
金洲带不带钢丝球我不知道,但是要让我再逮着他,我保管让那孙子知道什么叫钢丝球の快乐。
面包车缓缓驶入A区的入口。
A区算是个小小的不夜城,未拆除的老街和新改的大楼交错,人声鼎沸,只看外面不过是个热闹的夜市区,但是只要稍稍留心,或者把目光粘在某一个穿超短裙的女孩的腿上,你就能发现一个新天地。
周沿江看起来对这个地方也不是很陌生。在我随意的指挥下,还能准确地找到我住的那栋破楼。
停好车,他下来第一句话就是,“我上个月来过这儿。”
我有些意外,“我们这破地方还有值得您老人家出马的案子?”
他斜我一眼,“有人聚众吸/毒。”
我想起来楼上的楼上的楼上好像是有那么个兄弟,又瘦又矮,头发老长,往两边中分,露出一张消瘦的脸。
他胆子很小,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吓到他。我有一次买的豆腐掉地上了,我骂了一句脏话,他从我身边经过,直接被吓得跌倒了。
我扶他的时候,看到他长袖卫衣下露出来的手臂。密密麻麻的针孔。
他看上去就是一副活不长久的样子。
被抓了说不定还能再多活两天。
“抓了好啊,”我说,“这种人蛮吓人的。”
看你的眼神跟看不同物种一样,眼睛红得吓人。
为什么又用回来这个号呢,因为那个新号没人爱我,只有骂我(新读者不要管我碎碎念!!!我只是跟妈咪们撒撒娇)
3.
周沿江横了我一眼,没说话,插兜跟在我身后,一幅屌样。
妈的,这人,怎么从小到大都这副鬼样子?
绕到一楼加盖的棚屋后面,铁皮和集装箱板子中间隔出一条小小的过道,屋檐上还低落着前几天积的雨。
我侧着身子进去,到门口的时候回了个头,被贴在我身后的周沿江吓个半死。
“你鬼嘛?走路都没声音的哦?”
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脚步蹒跚着走出来,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个笑,朝我比了个大拇指。
真他妈有毛病。
我侧过身子让他出去,他摇摇晃晃地撞到了周沿江身上。
周沿江一个皱眉,我浑身一颤,生怕此处发生血案,赶快把人推了出去,“快走吧快走吧。”
客厅里还维持着我出去时候的样子,狭小逼仄,不透光。
卧室的门半掩着,我推开,从里面散发出一股液体混杂着霉菌的味道。
这个天气,墙角阴暗处甚至长出了苔藓,有些霉味很正常。我顺手拔了一根门边缝隙里长出的野草,带起几粒腐烂的臭泥。
听到动静,靠在床头的女人翻了个身,看到我身后的周沿江的时候露出了个刻薄的笑脸。
”哟,终于知道乌鸦反哺了,还给我带男人回来?“
她本身五官就长得鲜明,鼻梁高眼眶深颧骨高,笑起来的时候虽然难掩病容,但依旧有些媚意。只可惜对象一个是天天给她擦身喂药的我,一个是整日奋战在清扫除恶第一线的周沿江,只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他是我哥。”
话一出口,她笑容就没了,懒洋洋翻一个白眼,被子下滑到肚脐,露出深V的胸口和瘦削的肩膀。不算太漂亮,但也有些女人的风情。
“你他妈个小崽子原来也有人要啊。”
我从抽屉里摸出一盒药,数了数,无奈地叹气,“你又不吃药。”
“反正快死了,吃个屁,苦得窜稀。”她说话依旧粗俗。
然后又瞥了周沿江一眼,问我,“要走了?”
“嗯。”我低着头给她掰药。
这女人,小孩手臂一样粗的鸡/巴能吃得下,一粒大药片却还要分两次才能吃。
“不错,看来你上辈子孽造得不够多,”她笑一声,又粗声粗气地对周沿江喊,“喂,他哥,小崽子睡外面那沙发,沙发底下都是他东西,你给收拾收拾吧。”
周沿江没动。
她也不在意,从枕头下摸出一张存折和一些零碎的票子,不由分说地扔在我面前,道,“拿去。”
被子套是我给她买的红底小橘花的,红黄一片,喜庆,加上皱皱巴巴的人民币,更喜庆了。
“你干什么啊,我不要。”
“想什么呢?以为给你的生活费啊?老娘快死了,这里的钱你拿着给我买棺材。”
我接了水给她,监督她吃药,有些不耐烦,“死了就没男人了,你真的要死?”
她不情不愿地吃了药喝了水,又骂道,“男人算个屁,都是老娘啃烂了的蔫黄瓜。”
说完把钱一把一把地抓,往我口袋里塞,一边塞一边说,“老娘卧病在床含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