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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我矮……你才是小朋友!我比,我比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老!我是你爸爸!再胡说八道我割了你的舌头,呜……”
    “啊?那你到底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是我爸爸?”关鸣笑个不停。
    “@¥%……呜呜呜!”哭得太惨了,估计男孩连自己骂了什么都没听清。
    “唉别哭别哭,带你去买新衣服,你别哭了行吗?噗……”
    关鸣把小花猫的爪子从衣领上拿了下来,反抓住他的胳膊往广场走去,黎征站在原地望见他费力地用单手从袋里掏出一只鸡翅,自己吃了两口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又摸了一只递给男孩,被对方啪地一掌连着嘴里的那只一起打到了地上。
    绝了。
    没多久黎征收到关鸣发来的消息:妈的倒霉,炮没打到,还被坑了件七万块的大衣,一会儿还要到酒店开房洗澡,这人非华尔道夫同档次的不住,你说我是不是遇上了捞男?
    黎征回复:就当老天在提醒你少喝可乐,可乐杀精。
    关上手机的前一秒,屏幕上刚好显示23点50分,五年前的这个时点,自己被人泼了一头啤酒,右眼挨了一拳,天昏地转,肾上腺素狂飙,那又难受又刺激的感觉至今都还记得。
    今年的广场上没有搭建舞台,无人握着啸叫的麦克风高歌,雪片安静飘洒,游人缓慢地穿行着,这是一个格外平和的跨年夜,黎征也格外清醒。
    开头两年每到这个时候都会特别激动,别人在等跨年的倒数十秒,而自己提前十分钟,甚至提前半小时就开始倒计时,旧的一年伴随着激烈的心跳逐数归零,桃言溪没有出现在交界点上,时间继续向前,跨过零点,新年在越来越躁郁的心情中开始正数,一直数到天蒙蒙亮,独自一人在家,在便利店,喝到烂醉。
    可能是前几年喝了太多的酒麻痹了泪腺,也可能是数次肝肠寸断后自身产生了某种保护机制,即便今年又是空等的一年,也不会把从悬崖一脚踩空摔得粉身碎骨的绝望再外露出来了,黎征称这种自我消化的隐秘失落感为习惯。
    这一年,这道伤口又要多久才能愈合呢?
    又过了几分钟,人群越走越慢,广场上的大屏幕切换到时钟画面,巨大的电子指针划过58分的末尾,迈出了今年最后一个圆圈的第一步。
    还有60秒,从现在开始倒计时吧,黎征透过纷纷扬扬的雪幕眺望广场上空,按照习惯,胸口已开始一下一下地作痛了。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是因为下大雪的关系吗?今晚汇聚到这边跨年的人比以往都少,往年这个时候早已有人开始带头起哄了,如今眼前的游人只是安静地驻足而已,雪悄无声息下着,等待新年的人们互相依偎,这样的氛围黎征很喜欢,桃言溪在的话,也是和自己紧紧靠在一起仰望着前方吧。
    四十五,四十四,四十三,四十二,头顶伸出来一条悬铃木的枝丫,修剪后光光的一段,截面粗短平整得让人觉得喜感,不由回想起小时候怕妈妈住院操心,自己拿着家里的剃须刀给自己理了个粗糙的寸头,遇见晏溪的那天,后脑勺不小心割破的地方刚好落痂,难怪二十年后旧地重游,桃言溪会要求自己剪成同样的发型。
    二十七,二十六,二十五,二十四,不知道怎么就走神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电子秒针已走完了半圈,新年在一步步逼近,前几天看了个笑话,说有个人坐电梯,电梯突然往下掉了几层,出去的时候发现膀胱跑到了嗓子眼,现在的自己就像这个人,正虚浮地靠在树下,身体高速坠向隐形的无底洞,所有器官失重颠倒,所有血液提到了心口,在胸腔里如即将爆发的岩浆发疯狂奔。
    十九,十八,十七,十六,十五,桃言溪,我在坠落,救我。
    七,六,五,四,三,二,一。
    桃言溪,救我。
    即将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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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9我在悬铃木下等你8
    人群汇集,人群停留,人群散去。
    汽车驶过,街音在远处大楼外模糊地进行着,大雪湮灭了烟花的气味,地面薄冰无声反射着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的广告,偌大的广场又只剩下边缘一点驼色在树下安静地吐着白气。
    儿时不止一次想象过,当身边所有人都消失,一座城市只剩自己一人时,是怎样的感觉。
    不曾想答案会是这样的,会感谢雪花,会感谢路灯,会感谢一切继续运作的颜色和温度,以防自己孤独至死。
    太矫情了啊!黎征在一团几乎结冰的白雾里暗骂自己,今天稍有进步,应该不用借助酒精的力量就可以回家吧。
    回家去,把灯下等了一夜的礼物和餐食收捡好,天亮前睡一觉,在梦里好好和桃言溪见一面,这样的新年夜也不错。
    双腿已经冻麻了,试着迈了一步,下半身像被电打了似的差点跪下,扶好树干,手机亮了是关鸣发来的新消息:其实不穿女装的男人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不穿女装的男人也不是不可以?”脑袋是木的,喉咙哑了,连呼吸都痛得钻心,黎征默念了两遍,没懂。
    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像瘫痪多年后复苏的病人用踉跄的双腿加快步子走。
    过了广场,两侧高楼林立,像排开的两匹黑色长山将前路夹在中间,睫毛结了霜,鹅毛大雪从无尽深空落下,笼罩着眯成一线的视野,路灯与路灯是夜河里无限延续的孤岛,在光照抵达不了的混沌地带里,黎征如一艘迷航的破船不断触礁,远方哗啦哗啦的低响沿着雪花灌进耳朵,声音的源头也是微弱街光的源头。
    必须走,就朝着远处街道的方向走,但凡对身后有一丝流连,黎征确信全身错位的内脏会在他停下的一瞬间一并呕出来,因为,就在他回头朝那颗已辨认不清的悬铃木望去时,感知忽然错乱——他听见了一声微弱的“主人”。
    “主人……主人……”
    又是两声,更加清晰了,以熟悉的柔软语气,就像桃言溪站在街头的暗角轻轻地叫着自己。
    五年了,以为不再酗酒不再以抗抑郁药物维持生活就是习惯了,原来,自己只是默默地疯了。
    唉,终于还是疯了啊。
    “主人,呜,主人为什么不理桃桃呀,是不是忘了桃桃……”
    风又吹来,冰凉雪花扑在脸上,乘着风雪而来的呼唤带着湿润的哭腔,一直潜藏在远方的哗啦声响渐渐变大,有什么东西在滚动,在靠近。
    黎征睁开眼睛,又酸痛得闭上了,再用力睁开,逼自己向前看,漫天雪幕里,一个小小的影子拖着几个大箱子朝自己逆光跑来,踏在冰上,冲破寒风,笨拙得像一只随时会跌倒的小鸭子。
    “主人,主人,是我呀!呜,主人——”
    影子大叫着狂奔起来,雪花随乱流搅动,在忽而开阔忽而又朦胧的视线里,他越来越近,大风刮起墨绿色的衣角,深棕色帽尖不停跳跃,深棕色围巾飘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