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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到人们不愿意待在她身边,她本以为这是正常的社交距离,后来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气味难闻。为此她想过很多办法,比如吃香体丸、时刻喷涂止汗剂、大量使用香水,甚至干脆不社交。很多年之后她才找到的途径是,夏天闭守空调间,或是追着冬天走,她还需要避开暖气,所以她回国后没有回北方的家,而是去了冬季湿冷的南方。
2017年秋天,她入职新公司,办公桌斜对面有一个穿黑绿格子衫、戴黑框眼镜的方下巴男孩,他眼睛很大,微微下垂,若近距离对视,会被他眼里某种无辜又和善的因素激发保护欲。她影印文件的时候,机器卡住了纸张,后面有同事在等,窘迫中她还在暗自警告自己不要着急、不要出汗,接着那个男孩放下手里的装订活走过来解围,打开纸箱的时候碰到她的手指,像清风略过河边的树。
后来他们私下里恋爱,在办公桌边借着讨论技术问题的理由偷偷牵手,在茶水间观测着风吹草动小心翼翼地接吻。
随着交往的深入,她在这个男孩身上发现了无数的优点,并像照镜子一样看见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缺陷,逐渐无法矫饰对自己的厌恶。同事聚会上拍的集体照发在群里,她一边窥视群内的讨论,一边注意到自己死板又尴尬的表情,这和男友阳光灿烂的笑差得太远,几乎不像同一个世界的存在。
工作的重压、男友的关心落下来,她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中缺少了某种类似营养元素的东西,这体现在她独处时突然爆发的恸哭、对时间空间认知的混乱,还有自残的倾向上。写字楼的天台上有一片简陋的空中花园,铺了草皮和假花,时不时会有白领上去抽烟聊天。午后、庭院和高空的风给她带来短暂的喘息机会,她总是靠着墙根坐在角落,凭借着极低的存在感,她在那里听过很多上班族的烟中对话。
比如一家所谓财富公司的员工探讨他们工作的传销本质,比如建筑事务所的制图师吐槽他们外国老板的资本家恶习,比如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嘲讽素质低又不讲理的当事人……偶尔也有一些办公室秘密恋情的直播。
“你怎么来了?局里不忙啊?”尖细的女音。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吗?”虽是质问,语气却柔和。
女人轻笑:“你觉得事情办不成就直接跟我爸说啊,还找我传话,不嫌麻烦?”
王阅杭微微从墙角探出头,看了看那二人的相貌。女人纤细高挑,下巴微抬,穿着华丽;男人模样清秀,略微有些瘦削,西装革履,梳着油头,明明打扮得光鲜又比女方高半头,却没来由地显得弱势。
他低声说:“那个项目投标的人很多,上面还有很多层挡着,我不方便干预。”
“怎么,走投无路了?那就回家啊,整天见不到人,难不成又跑到重庆去了?”女人伸手理了理男人的西装领口,尖尖的长指甲落到他胸前,意有所指的样子。
男人撇开头,没回话,女人又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贼心没贼胆,老老远偷偷看着,又不上去跟那贱女人说话,装什么痴情呐?”
他有些心虚与恼怒:“你又找人跟踪我?”
她一把揪住其领带,凑近些,像调情,又像是警告:“我忍着你是因为我爱你,我也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但是,你别得寸进尺,不然重庆那个……我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男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在无声地与其对峙。
女人亲了亲他的脸颊,柔声说:“我会告诉我爸的,你不用管了。还有,郑那边你防着点,别什么话都说,他最会算计。”
“有你会算计么?你连人命都不顾。你要是忌惮他,就应该知道找人动手这事儿,总有一天会被他查出来。”
“怎么?他知道了?”
“他没提过这事,只说是刁民报复,应该没想到。”
“反正都过了这么久了,他再想查也找不到人了。”
王阅杭意识到自己好像听了些不该听见的东西,于是赶紧往里缩点,二人离开后又过了二十分钟,她才敢离开天台。
后来她崩溃的频率越来越高,开始接受心理咨询,依靠抗抑郁的药物,她似乎又找回了一些安宁。医生总是开导她,这只是一种可以缓解的疾病,是现代人当中很普遍的存在。她应该直视内心的不安,多晒太阳,多想些积极的东西,在有需要的时候及时和亲友沟通,不要随便停止服用药物。她觉得有些用,至少夜里的睡眠变得好了很多,也不再那么经常想死了。
有一次她去看心理医生,坐在门口排队,百无聊赖地跟旁边产后抑郁的女人聊着天气。前一位病人是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他戴着鸭舌帽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低头走过她身边,她觉得有些面善。在取药处排队的时候,王阅杭又看见那个人坐在长椅上等叫号,终于清楚看见其侧脸,分明在哪里见过。
一直等到那人装了药离开,她才想起来这就是她那天听墙角的男人。对于这样意气风发的人也需要接受心理治疗的事实,她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太多兴趣深入了解别人的生活疾苦,毕竟她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