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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腮望着河面上的船帆,窗外是远山碧水,小闺女眼睫纤长,勾勒出一副安静的美人图。
    潘春给她倒茶,说些闲话,“……我那姑娘出了门子,也没什么牵挂的了,跟您出来这么一遭,也长些见识。”又给青陆续了茶,“别喝这么快,仔细一会肚肠不舒服。”
    青陆果然听她的,慢慢地喝了,“有娘的孩子有人疼,您闺女享福了。”
    “她享福呐,不操心。”潘春面上挂了一丝儿的慈爱,“等她怀第二个孩子我再回去,女人家生孩子得有个娘在。”
    青陆想到了她养娘。
    这回内迁,她托人往家里捎了二十两银子,可半个口信都没有拿回来,养娘一家就那么头也不回地内迁了。
    虽说养娘嘴狠,养兄心狠,嫂娘又是个混不吝,可到底是收留了她五年,是她在世上唯一可称为家的地方。
    想到这儿,青陆有点儿难过,眼眉耷拉了一下,往窗外看了一眼,却见有一条帕子自上头飘飘荡荡地落下来,青陆手快,一伸手就接住了手帕。
    应当是小二楼临窗的客人落下来的吧,青陆把丝帕捏在手里,蚕丝的质感柔软,肌理细腻,角落里绣了一株海棠。
    丝帕有轻柔的香,温润内敛,有清桂的味道,青陆把帕子握在手心,挠了挠脑袋,“我给人家送上去。”
    蹬蹬蹬没上几步楼梯,便见转角处走下来一位款款的妇人,青色衣衫,眉眼柔婉,看了眼青陆手里的丝帕,莞尔一笑。
    料是丝帕的主人,青陆殷勤地递上帕子,指了指头顶,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就坐在窗边,正巧接住了,您说巧不巧。是您的吧,给。”
    那妇人举手投足十分的雅致,双手接过了丝帕,正待要说什么,便听楼上有轻轻柔柔的一声唤,那声线和软,沁人心脾,“舒蟾?”
    大约这妇人叫做舒蟾吧,这样好听的名字着实叫青陆啧啧了一番。
    妇人轻轻应了一声,向着青陆致谢:“多谢小哥,受累了。”
    青陆笑眼弯弯,摇摇手,“不累不累,举手之劳。”
    那楼上的柔婉女声又再度响起,轻轻杳杳的,实在动听,“为小官人奉茶。”
    舒蟾点了点头,上了几步台阶,端下来一盏茶奉上,“小官人勿怪,楼上皆是女客,不便邀请您坐下来吃茶。”
    青陆只见这妇人的做派,便已然心生好感,再闻听那楼上的柔婉女声,更加地心向往之,摇摇手说不碍的,这便接过茶盏,喝了一小口。
    那名叫舒蟾的妇人微笑着接过了青陆递过来的茶盏,这便莞尔一笑转身回了小二楼,那雅间儿的门半敞,一个清雅的女子临窗而坐,侧脸的弧线美好,连接着纤长的脖颈,身姿雅致的,像是一幅画儿,有种清澹柔婉的况味。
    舒蟾进了雅间儿,将门轻轻关上,这才笑向女子,“……是楼下临窗而坐的一位小哥,只是生的实在是好,俊的像个姑娘家。”
    那女子微微侧脸,使人看清了她的长相,女娲造人实在是心偏,竟能捏出这样的颜色。
    花貌月神,玉骨雪肤,便是一颦一笑,都好似秋水一般动人。
    唇畔勉强牵了一丝笑,那女子嗯了一声,“……大凡绝俗之人,通常不辩男女。”
    舒蟾笑着应合,见自家夫人仍是郁郁寡欢的模样,便握着她的手,轻声宽慰。
    “……今儿咱们还愿,您高兴点儿,说不得姑娘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手指轻抬,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夫人闭上了眼睛,泪水便涌了出来。
    “那时候,惠航师父说雪团儿是观世音娘娘身边的仙童,八岁上有一道坎,渡不过去便收了性命,回娘娘身边儿做仙童去,”她喃喃地说着,像是有无尽的懊悔,“……瓶中甘露常洒遍,无漏圆满,可见那玉净瓶一分用处都没有。”
    舒蟾叹了一口气,“八千两银子呐。”
    夫人拿丝帕拭泪,有些绝望地看着那座大悲禅寺,眼神里有些怨怼。
    “为了那玉净瓶,我还搭了两王八。”她想起当年惠航说的话,便气不打一处来,“说什么玉净瓶须千年王八看守。现下可好,惠航跑了,我女儿至今没个下落。”
    “……雪团儿怕黑,从来不敢一个人睡觉,要拱在我怀里才行,还怕那种小小的飞蛾子,她最是爱干净不过,脚上沾不得一点儿泥星,还不经饿,一饿就要哭鼻子的……她在外头,该怎么活啊……”
    夫人喃喃地说着,眼泪拭了又拭,像是擦不尽似的。
    “……七年了,该十五了吧?”她茫然地看着舒蟾,“若是在外头成了亲,谁给她置办嫁妆,给她梳头呐?若是再有了身子……我的孩子啊,没有娘在身边,谁给你伺候月子啊……”
    舒蟾默默地陪着掉眼泪。
    夫人这样絮絮叨叨的,想起来便说,好像说出来心里就能舒服一些,夫人从前那道仰月唇,生生地哭的垂了下来,整个人都像是褪了颜色。
    外头忽的有些骚乱,有人在外头喊:“有娘俩跳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