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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琯含笑道:“宋将军请起,你如今是大燕的功臣,平定西戎,算是除去了朕心头大患,当赏。”
她回头瞥了眼李玉慈,李玉慈会意,立刻示意一旁候着的内监将赏赐的金帛玉器一一奉上。
宋桀目不斜视,他由下而上,直直盯着独坐高台的孟琯,眼神泛冷,却没有下跪谢恩的动作。
宴礼开场的庄重氛围,也随着他挺直不屈的脊背,一点一点僵硬下去。已然有人瞧见宋桀眼神不对,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屏息注视着他这不明所以的举动。
即使功高震主,在皇帝面前如此甩脸色,就算是功臣,日后也会成为罪臣了。
大殿里阒寂无声,一旁的殿烛火苗因为灯芯焦化不断扑闪,传来轻微的“呲啦”声。
孟琯脸色渐沉,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朱唇轻启:“宋将军,可是对赏赐有所不满?”
坐在后席上的刘卿仪从宋桀进殿,眼神便一直追随。知晓他是个刚直性子,心里不停祈祷让他千万不要御前失礼落下个大不敬的罪名。
她隐在案几下的手微抖,看着大殿中央挺拔的人影,心里焦灼。
快跪下谢恩啊!刘卿仪浑身紧绷,嘴里无意识呢喃。
坐在武将首席的刘世昌凝眉睨着他,冷声嗤道:“宋将军,还不谢恩?”声音里似乎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
此话一出,大殿里响起轻微的吸气声,满座文武官员都觉出了刘世昌和宋桀今日的异常。
晚风拂过湖面卷入殿内,望水台铜漏轻响,剑拔弩张的罅隙里,每一刻都如芒在背。
孟琯似乎有些看不懂了,宋桀眼中隐隐流动着的不甘和愤懑,委实让她疑惑不解。转头去瞧坐在文官首席的傅珩,他同样拧着眉,细细打量着殿内的宋桀。
隐在战袍下的双手握拳,宋桀呼吸缓窒,克制着眼神往后席那处瞥了一眼。熟悉的身影一掠而过,短暂的视线交融让他时刻紧绷的弦缓缓松开。
“臣宋桀,谢皇上赏。”他声音暗哑,最终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朝着高台上的孟琯,下跪谢恩。
直到宋桀接过赏赐入座上席,仿若凝固的日晷才继续开始转动,大殿上下都是轻微的舒气声。
孟琯手心已然浸了薄薄一层汗,她缓了缓心神,复又看向李玉慈,示意他上歌舞。
随着丝竹声起,数百舞女身着缦纱,拢袖含烟般进殿,宛如风中飞动的花瓣。
她垂眸盯着自己面前的金樽银箸,心里琢磨着方才的景象。
孟琯全然推测不出这其中的关联,刘党内部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让如此根深蒂固的党羽同盟,转眼就变成了这番针锋相对。
她无甚胃口,对宴席上的菜式提不起兴趣,舌头上长的燎泡还未好全,便更不想吃东西,就坐在高台上,静静地喝着茶水。
昨日长公主旧疾复发,长宁连夜赶回京畿。少了说话的人便也没兴致去瞧台下的情景。
又忆起长宁昨日离开前,要她多多照顾刘卿仪。她这才抬起眸子往下去寻人,刚巧瞅见刘卿仪提裙下阶离席的身影,身形摇晃急促,像是赶着去见谁一般。
孟琯瞧了两眼,也放下手中的茶盏,冲李玉慈招招手:“待会儿若有人问起,就说朕去更衣了。”
她理理身上的褶皱,起身走下高台,往望水台的后廊走,再从后门出去。
心里晓得自己贸然跟踪实属失礼,但心底那股不知名的疑惑,还是驱使着她默默跟了出来。
望水台外面秀树繁多,宫阶上两侧皆有石柱雕花灯,离开了宫宴上的奢靡浮躁之气,此处的僻静倒让她神思清明了许多。
刘卿仪走过香径,却是越走越偏僻,最后拐入假山后面,隐在了暗色里。
孟琯眉头蹙着,心头疑惑更深,这二表姐宴上离席,究竟是来见谁的?
此处假山、怪石零落交织,中间石径曲折,她放轻脚步,靠在面前九尺高的嶙峋假山的后面,静静瞧着不远处停下脚步的刘卿仪。
呼吸微屏,只听见另一头传来轻响,是甲胄相蹭发出的沉钝声,那人撩开假山下垂落至眼前的绿叶藤蔓,冷硬的面庞暴露在如水月光下。
孟琯心头大骇,她瞳孔紧缩,倒抽一口气,双手不由紧捂住自己的嘴。
居然……是宋桀!
二表姐离席私会的人是宋桀?她从未往这方面细想过。
秋风渐起,绕过曲折小径吹开刘卿仪鬓边垂下的细碎流苏,珠翠轻响与眼前人厚重的甲胄叠合,倒有一种“春闺梦里人”的错觉。
“……卿仪,我……”宋桀眼神黯淡,全然没有方才望水台上的锐气,“我对不住你。”
刘卿仪手里绞着帕子,摇头哽咽道:“祖父违背承诺,阿蛮,我不愿进宫为后……”她深吸一口气,“我不愿……”
宋桀见她双睫泛泪,只觉得心都揪起来了,他抬手去拭她眼角泪珠,想说话却又哽在喉间。
何尝不想直接反抗刘世昌,何尝不想直接将她接到身旁?西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