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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绥帝并非山居客。
否则,这会儿他早该灰飞烟灭了。
他的半身被淋得湿漉漉的,雨珠不停从他袖袍处滚落,可他却浑然不知。
他看着我,仿佛看穿了我的所有疑问,却又永远得不到答案。
我抿紧了唇,过会儿,犹犹豫豫地开口:“大人来寻我,可是为了夫人?”
久未说话,我的声音还有几分嘶哑。
他表情沉重,微微颔首:“正是。”
我道:“您夫人误会您是山居客。这应是一场误会,不如您来亲自向她澄清。”
他却置若罔闻:“夫人病重,怕是等不及了,还请姑娘随我走一程。”
我愣了愣,忽然有所悟:
每回梁都一下雨,慕清便会缠绵病榻。今日怕是绥帝知道下了雨,慕清要撑不住了……所以才会只身前来找我。
见我迟迟站在原地没动,他沉默了。
雨声渐渐地大了。
很久之后,他终于缓缓开口:
“姑娘不妨……也为我解个梦。”
风雨晦暝中,他向我娓娓道来——
这场已过了十年之久的梦。
十年前,他曾做过一场离奇的梦。
他梦见慕清死了。
绥帝大名赵渝,他与慕家长女慕清,自幼便是青梅竹马。
他们成婚得晚,起初先帝不愿让他与慕家结亲,他便一直熬着,直至先帝过世,才得以顺利同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成婚。
自那之后,他更名赵绥,再也不准旁人提起他的旧名。
水至清则无鱼。这“渝”字,委实寓意不佳。
起初的一年,慕清与他琴瑟和谐,鸾凤和鸣。北朝几任先帝都是妃嫔众多,但绥帝则不同,皇后一人独宠后宫。
这却给慕家带来了可乘之机。
北国建国八十年,慕家贩茶则有五十余年,独靠着一支名茶青潋雾,把控着无数权贵的脉络,朝野内外,权势倾天。
此时的北朝,与这支庞大的家族盘根错节,牢牢吸附着,便如大厦之将倾,岌岌可危。
绥帝登位后,拔除祸患,清除积弊,将与慕家勾结牵连的官员统统送入死牢。慕家知道这笔账迟早要算到自己头上,更将绥帝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处心积虑想要除掉他。
争斗难解难分,旷日持久。这一切,绥帝虽早就料到了。可为了慕清,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娶了她。
只是随着日子拉长,年少的誓言终究不复当初。他恨慕家利用慕清,慕清更恨他将事事做绝。
没有输赢的较量里,一腔腔无处发泄的怒火终于化成怨恨,统统浇在挚爱的人心上。
慕清嫁给他的第三年,这场对弈冲突终于达到了顶峰。
慕家誓要与朝廷鱼死网破,变本加厉地挑起争端。而绥帝决意联手宁王,将慕家一举击溃。
宁王的价码何其低廉,只要绥帝肯迎娶他极为疼爱的女儿——自幼双目有疾的静仪公主。
婚事很快便被敲定。
他没有问过慕清的意见。他也不再需要她的意见。
而慕清也终究忍无可忍。
慕家的逼迫终于让她无法再忍受。
同样无法让她忍受的……还有自己夫君的冷言冷语。
这一切,没有一分一毫是她想要的。
可却成了报应,在她身上。
婚典前的一夜,绥帝又晚归了。
但她不怪他,如今他能回来,便已是莫大的恩典。
她闭着眼,手里紧紧地握着那盏茶,心想:
后日她便要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阿渝,迎娶别的女子。
朝中的那些老臣指责她无后。而静仪公主才十四岁的年纪,自然是能为皇室血脉开枝散叶的。
只是细细回想起来……他们成亲至今,竟没有几日是称心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最终选择饮下了那杯毒茶。
是夜,绥帝来到床榻前时,的确感到了一丝丝不同。
慕清看他的眼神里,再没有平日的愤恨或是怨怼。
相反,她的目光很温柔。
“夫君,让我为你宽衣吧。”她的声音很轻。
“夫君”。她已多久没有这样唤过他了?
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那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
可她今日为何如此反常?他有些警觉,但终于还是冷笑一声,张开了双手。
慕清站在他面前,许久却未曾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