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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骆北濠取下斗笠,露出一张十分沧桑的脸,这张脸坑洼不平,是青春年少时留下的某种印记。他的眉毛和头发仍旧是那种营养不良似的枯黄色,如秋天的一丛茅草。在以剑为尊的江湖痴迷刀法,何其可笑,于是骆北濠当年自己收拾行囊离开玉壶宫,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江月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颓丧地垂下头去,把夏南剑搁在腿上用手轻轻地按住:“是她叫你来的?”
小二恰在这时候端了酒来,于是骆北濠并没有回答江月华的问题,而是先喝了杯酒暖暖身子。江月华反而自己回答了,“总不会因为五百两银子的。”
“她要嫁人了,我再替她做最后一件事。”骆北濠说着转头看了看张煌铭和沈长恨,忽然问道,“孩子已这么大了么?”
江月华一愣,发觉他误会的时候竟笑出声来,这笑容使得张煌铭久久诧异,她笑得像个孩子,而且是从未见过的爽朗与豪迈。见江月华发笑,骆北濠便知道自己猜错了,他忽然想起前不久听到的江月华和湖州剑派抢夺真本相思诀的传闻:“是什么剑侠之子罢……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管闲事。”
江月华脸上露出得意又轻蔑的表情,只是这表情稍纵即逝,她的脸上又恢复冷漠如水,“必须带着我的人头去当贺礼吗?”
骆北濠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乔毓,又为什么要杀秦泉声?”
江月华的脸一霎时惨白,她打了个寒颤,然后咬着后槽牙说道,“我想当掌门,这个理由满意吗?”
“你和乔毓一起长大,好得如同一个人,你怎么下得去手?”骆北濠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觉得他根本不认得眼前的这个女子。
江月华忽然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我们又何尝不是一起长大?同门六年,你今日也对我下得去手?”她说完,两滴泪夺眶而出,叫骆北濠猝不及防。
江月华将夏南剑拍在桌子上,倒吸了口凉气,朗声道;“我的头就在这里,你只管割下来,送给她便是!”
她昂起头,耿在那里,仿佛骆北濠来杀她,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骆北濠还在喝酒,这回换他垂着头,再也无法抬起。良久,他低声说道,“等雨停了再说,下着雨我没心情。”
结果那暴雨下了整整一日一夜,竟没有要停的意思。
江月华凭栏而立,伸出手任那疯狂的雨点打在手心,有些像是师父的戒尺。张煌铭踱过来站在她身侧,只是陪她望着这场大雨。
江月华收回手,看着润湿的掌心,忽然说道,“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该死?”
张煌铭没有回答,江月华又说道,“你说我死了,是不是大家都痛快了?”
张煌铭一愣,连忙劝道,“你万不可作此想法,死从来都只是一件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我没有亲人了。”江月华抬起眼帘看了张煌铭一眼,“什么都没有,连名剑都不配拥有,我活着根本就没有价值。”
张煌铭捏住她的肩胛,轻轻摇了摇,“人活着,很多时候都是没有价值的,到最后终归是黄土一抔,若死是终局,人难道就不用活了么?你不要总想太多。”
江月华点点头,挣开他的手,又转过去看外面的雨。雨落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河,漫无目的地流淌着,她忽然对他说道:“有时候我总说些扫兴的话,希望你不要烦我,只是这些话,我倒也不知该说给谁,也不敢说给谁。”
张煌铭便在她身后说道,“只要你愿意,只要你说完心里能好受一些,我会一直听下去。”
雨是在第三日傍晚停的,悄无声息地停了,太阳冒出云层,把昏黄的光洒在一尘不染的大地上,像是给万物镀金似的,柔和而寂静。空气里带着雨水过后清新的寒意,让人的头脑也清醒起来。
夕阳将人影拉得悠长,骆北濠的影子和他一样,孤独又寂寞。他正在客栈外等着江月华,他知道,雨停之后,她一定会来!
很快,江月华一个人走了出来,她手中却没有拿那把夏南剑,风吹起她的衣裙,她在风中飘飘欲飞。
骆北濠却是一愣,那日在雨中,江月华和张煌铭合力才接住了他一招,今日她不带剑来,莫非是一心寻死?
江月华究竟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所以张煌铭怂恿沈长恨去做了一件事。
☆、待雨青檐下
江月华还没站稳,沈长恨就追了出来,“江姨,你忘了夏南剑!”他小小的人,抱着那把厚重的剑,每走一步都极其困难。
江月华迟疑着,没有去接。沈长恨便回头对骆北濠说道,“你输定了!江姨一定能打败你!”
然后他走到江月华身边,将剑递给她,还把张煌铭教他的话也说了出来:“你答应我娘的,一定要把我送到蜀中。”
江月华看着沈长恨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却坚持将那把夏南剑递上来,鼻子忽然一酸,她握住了剑,摸了摸他的头。“快进去吧。”
沈长恨犹犹豫豫进客栈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