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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一日,便能在京中护着阿言一二。
可,她终究也是要走的。
纤细的手持着一方湿润的凉帕,楚瑾撩开孩子头上细碎的刘海,动作轻柔细致地为她擦拭着额头上绵密的汗珠,眉目间尽是温柔慈爱,隐有丝不舍。
“没有病痛的地方......”
“是祖母曾与阿言说的,天堂吗?”
姜姝言喉间隐隐作痛,亦有些干痒,因而她每说一句都要克制着强烈的咳嗽欲望。那双柔亮纯澈的黑眸中却多了几分坚定。
如她的至亲那般纯良忠勇之人,死后定会永享和乐安宁。
“是的阿言,莫要再说话了,睡一会吧。”
“祖母会一直陪着你。”
楚瑾唇角微扬,笑得宠溺慈和,还不待靠在她怀中的姜姝言开口作答,马车却是一阵剧烈摇晃,而后急急地停了下来。
因着有祖母紧紧护着,女孩只除了更为晕眩,有些反胃,并没有磕碰受伤,而楚瑾虽胳膊撞到了车壁,却因身上穿的厚了些,也无过多的疼痛感。
很快外面便是一阵训斥呵责声,穆元熹清厉周正的声音亦在车门外响起。
“恭亲王妃,县主,你们可有受伤?”
“微臣看护不力,万请恕罪。”
姜姝言又急促剧烈地咳嗽几声,楚瑾喂了她些水后方才缓过来。
将孩子轻轻扶靠在车内的小软榻上,楚瑾看了婢女秋辞一眼,她会意,倾身上前打开车门。入目的便是单膝跪在地上,低眉敛目,向她们见礼,等候回复的青年。
心底低叹口气,楚瑾余光轻轻扫过孙女那肖似儿媳苏沁的眉眼。
穆元熹心中的恨如今全没了发泄口,唯阿言身上还有些许她的影子。
“穆统领请起,你言重了,我们并无大碍。”
“前面发生何事?”
她淡淡开口,声音虽轻却亦有着久居高位的威严,以及一丝探究询问之意。
穆元熹闻言起身,动作利落沉雅,单手扶在腰间挎着的刀柄上,颀长挺拔的身子笔挺有力。黑沉清厉的眸微微敛着,目视车辙,未曾有半点僭越。
“回禀王妃,是些平民冲撞了队伍,整肃后便可继续前行。”
依旧是原先那般谦敬刻板的语调,只是车厢内又一次响起女孩虚弱艰涩的咳嗽声时,他的眸光隐有些波动。
姜姝言的母亲,世子妃苏沁曾是名动京城的绝色,与穆元熹一同长大,穆家正准备提亲时,却被已同她两情相悦的姜慎抢先一步。
那时的恭亲王府地位显赫,威望极高,世子不宜再娶重臣之女为妻,而皇商苏祈远之女苏沁亦正合适。
“百姓不易,况阿言病情不宜耽搁,穆统领点到即可。”
“是,王妃。”
楚瑾的声音将他微微飘散的思绪唤回,穆元熹眼帘微垂,眸中又是如常的沉寂,清俊冷然的脸上始终不曾有任何神情。
车厢门重新关起后不久,马车便又动了起来。
姜姝言头晕的厉害,胃里翻涌着难受,只得让秋辞将窗户打开些许,透透风,却也因此看到了引起这小小插曲的少年。
他赶车不慎误闯车队,被龙卫军踢伤,此刻又被奴役他的中年男子用粗粝的鞭子狠狠抽打着。
一直在姜姝言耳畔轰隆作响的车辙声不知为何便淡了下去,渐渐清晰的,是那频繁无情的鞭笞,仿似还伴着少年皮开肉绽的凄烈声响。
“停车!”
脱口而出的话语已然快过她因发热有些迟钝的脑子,稚嫩的声音虽嘶哑难辨,但十分响亮,带着焦急。
“祖母,我想帮他。”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透过微敞的窗户,少年满是泥泞,发丝凌乱遍布,已看不清原本容貌的削瘦脸庞正对着姜姝言。
而他隐在发间的眸却可以让人忽视他一身的狼狈不堪。
虽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可眼角已有了锋芒难敛的锐利弧度,瞳孔中是矜傲不屈的坚毅,没有半分怨憎亦或是哀求,甚至深处还藏着一抹不灭的光芒。
“祖母?”
半晌未曾等到楚瑾答复的女孩侧过脸看向她,却见她看着窗外的少年竟是罕见的失态。秀雅的脸上难掩错愕,眸光有几分恍惚,但很快又因着孙女的呼唤回过神。
“去吧。”
楚瑾眉目微动,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平静地收回视线,而后眸中便是姜姝言熟悉的温柔平和。
她得到应允,立时在秋辞的搀扶下出了马车。
彼时穆元熹亦策马赶了过来,便见梳着丱发,小脸泛着病态潮红的女孩步伐虚软,却急促地向路边的少年走去。大眼睛里一片清透纯澈,情绪分明。
那一瞬他好似又看到长他两岁,匆匆赶来帮扶他的幼时苏沁。
“县主有何吩咐交给微臣去办即可。”
穆元熹自马上下来,三两步之间便行到姜姝言面前,轻撩衣摆,从容地蹲了下来,与小小的人儿平视。眉目间竟是一抹似有若无的温柔。
姜姝言还小看不懂,一心帮那孤弱无助的少年,而坐在马车内正对着穆元熹的楚瑾却看的一清二楚,心间不免又多了些担忧和无奈。
阿言和她的母亲到底是不同的,且穆元熹是皇帝亲信,他们还是莫要深交为好。
“不敢劳烦穆统领。”
“县主只是想帮帮这位少年。”
秋辞见吹了风的姜姝言咳得更厉害,几乎说不出一句周正的话,便先替她作答,又为她理了理肩上的披风,将她半护在怀中,遮挡冷风。
小女孩径自绕过拦着她的男人,终是走到那站立在牛车边,衣衫褴褛,背部血肉模糊,却一直静静看着他们的少年面前。
原先面目狰狞,凶狠抽打他的中年男人早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