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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王起身来迎。他穿着玄色长衫,算不得齐整, 但也比寻常囚犯干净不少。
“你就这样来了?”中山王不似赴死之人,背手而立,身形稍有些发福, 模样悠闲。
谢司白看着他, 面无表情:“我的人在外面守着,王爷有什么话放心说就是。”
中山王也盯着他,目光灼灼, 像是一探究竟,那注视令人倍感不适。只有谢司白不为所动,甚至连避都不避, 静等着他先开口。
“是你回来了。”中山王终于确定了什么,面上是似是而非的笑,“是你,我不会认错。”
谢司白似乎一早料到如此,风轻云淡的,并不为他的话所动:“王爷要告发我吗?”
中山王哈哈大笑,笑声中不免带着凄楚:“你既然能偷天换日混到如今这一步,背后帮你的人肯定不少,我已这步田地,告发你除了能苟且多活几日,还能有何作为。”
谢司白淡漠道:“那你又为何要见我?”
“我自知活不过去了,只我妻儿无辜。”中山王面色一凛,“我请你来,是要做一笔交易。”
谢司白不动声色,烛光摇曳,映得他面容也阴晴不定,他只垂下长睫,望着眼前的人,目中空明,仿佛视万物如草芥,不见悲喜。
中山王看着眼前的少年,不觉心生寒意。很难形容他的眼神,许是苏北寒凉,千锤万凿中才能在这样的年纪拥有这样深的城府。
谢司白没有直接回答,只道:“王爷要做交易,应不应不在我。”
“放心,我给你的东西你一定会感兴趣的。”中山王定定望着他,言语笃定“你冒着杀头的风险,不远万里回到这里,不就
是为了这一样事吗?”
*
等第三次遇到那小宫女在含章殿前探头探脑,司琴终于是找机会逮到了她。
司琴不比寻常宫女,识识花样子做做针黹活就算罢。她早年间跟着在涣衣局做粗活,因为模样生得一般,性情又木讷呆板,多不受掌事嬷嬷的喜欢,挑水砍柴一类的重活全交由她手,练了副好身手,腿脚比平常人麻利不少,常年担水搬重物,练得力大无比,直至来了含章殿她这境遇才有所改善。
所以还不等那小宫女跑远,司琴就快她一步追上来。小宫女本就心虚,见被追上,她腿一软,摔倒在石阶旁。
司琴看着她,冷声问:“你跑什么?”
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姑姑在追我,我……我就忍不住跑。”
“我可不是什么姑姑。”司琴刚嘟囔一句,定安也近了她们身边来。小宫女摔在坑坑洼洼的水沟里,身上缟素的丧服溅了泥点子,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见着定安,越发抖得厉害,忙是挣扎爬起来跪安。定安打量她:“你是颖嫔娘娘跟前伺候的人?我见过你。”
小宫女点点头,全程视线垂地,不敢看她:“奴,奴婢名唤珠玉。”
定安让她起来,小宫女却不肯听,仍是跪在地上,泥水打湿的头发一络一络,顺着往下滴水。
定安只得道:“你若是有什么话,不如进去慢慢说,像这样堵在门口,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如何欺侮了你。”
珠玉惶恐,忙是磕了两个响头:“奴婢不敢。”
定安:“……”
珠玉不说话,只一个劲地抖啊抖,像有什么苦衷。定安发了愁,司琴道:“你若有什么话就直说罢,若不然好歹别赖在这里。”
“殿,殿下。”珠玉终于是肯开口说话了,只是她牙关打颤,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罢了,先进来吧。”定安让人将那珠玉接进了含章殿,给她换身干净衣衫,又送了碗姜汤。珠玉捧着,才渐渐定下神来。
定安问道:“你三番五次来含章殿,究竟是为了何事?”
一提起这个,珠玉又开始抖起来。定安看着好笑,想起先生那天说的话,道:“横竖又吃不了你,你怕什么。”
“我有话要对殿下……
殿下一个人讲。”珠玉磕磕绊绊说了这样一句。
定安让司琴她们先退下。只余她们两人在,珠玉渐渐好转些。她抖抖嗖嗖从袖子里取出一样用绸布包起的东西,恭恭敬敬放在案几上,眼睛盯在上面,不敢看定安。
“这是什么?”定安稀奇,取了过来,一层层撇开,最里面放着断了一半的玉镯。玉取有圆满的寓意,如今碎了一半,是不吉之征。
定安倒不觉得什么,细细打量着:“你给我这个作什么?”
“这,这是娘娘留给殿下的。”
定安一怔:“颖嫔娘娘?”
珠玉点点头,嗫喏着:“娘娘生前仔细叮嘱过,要我把这东西带给殿下……”
“为何?”
珠玉吓白了脸,不说话了。
定安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只把着那玉镯,道:“既然是送东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何必每次一露面就先跑开。”
珠玉有苦难言,微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