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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茧地分析出有用信息。
她对自己的专业很有自信,以至于她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凭独轮给出的三个信息——没有最新截获的情报,没有配合监听的电台,凭她一人之力,找出佛头这件事是大海捞针,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她竟然完成了大海捞针的壮举。这样的侥幸,万中无一,堪比神迹。
但很可惜,林念是一个顽固的无神论者。她不相信神迹,甚至不太相信运气。
十六岁的时候,林老爷请附近英国教堂里的英格曼神父来给林念补习英文。林念叫他师傅。
林念很聪明,功课太重,时间不够了便总是只拣了书中重要的段落来读,应付师傅。师傅一抽查,全是她熟背的,自然很喜欢她,道她勤奋,与其他孩子不同。
直到有一天,她的小聪明被戳穿了。那位大胡子师傅叹了一口气,深绿色的眼珠子盯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这比林念想象中急风骤雨的痛批还要令人难受。师傅来中国二十年了,她知道,他的失望不仅对她一个人,这个时代里的每一个中国人身前身后都背负着千千万的同胞。
师傅眼中沉静如水的失望定格成了一个姿势,和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起,永恒地刻进了林念的脑袋。
半晌,师傅以深沉而苍老的嗓音告诉她:“Nian,refrain from indulging yourself in the mire of human sins. Remember, sheer luck is dangerous.It’s a stone on the verge of the cliff; leaning against it will drag you down with it.”
念,不要染上人性的陋习。你要记住,侥幸是危险的,侥幸是危石。一旦你靠它取得成功,它就会背叛你。
Sheer luck,多么形象的一个词。
Sheer,锋利的,尖锐的,陡峭的。所有的巧合和偶然都是危险的。
☆、少年的暗恋
林念想得累极了,半夜又发起烧来。她这样时好时坏,让程征很担心。他干脆将办公的地方从主楼的大书房搬到了绮楼二层东面的小书房。
他一天来看她好几次,只是她高烧不退,总是在睡。
又过了几天,许是退烧针起了效果,许是伤口在愈合,林念的烧渐渐退下去,白天醒来的时间多了起来,精神也好些了。程征白天总不在家,只有晚上她睡着了才回来陪她,两人一睡一醒竟错过了。
这日林念醒了,见一年轻女子站在她床前,瓜子脸,微黄的皮肤,一双笑眼。
这女子问林念:“林念小姐你醒啦?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温水?”她虽然这样问着,但姿态随和从容,不是下人一般唯唯诺诺,倒像是个许久未见、前来探望林念的老朋友。
看到林念眼中有疑惑的神色,她低声解释道:“我叫秦燕荪,是程征的朋友,这几天他托我来照看你——他不放心程公馆里的人。你若还不放心,法国看护就守在外面,我去把她们叫进来。”
燕荪递过来一杯温水。
林念注意到她右手中指上有茧,一双拿惯了笔的文气的手。
林念咬唇,轻轻摇头,哑着嗓子道:“不用。”又问:“程征他人呢?”
“他这几日都在办事处开会……这事一出,政府中人人自危,成天连夜地开会,他还带着伤,总是连轴转。”
林念道:“他受伤了?”
“不不,”秦燕荪见她着急欲坐起来,连忙道:“是子弹的擦伤,皮外伤,不大要紧。不像您,您得好好休息。”
“我睡了几天了?”
“算起来,有八天了。”
林念轻轻地“嗯”了一声。顿了顿,似想起了什么,虚弱道:“小虎,程公馆里有个康小虎的孩子……秦小姐能不能帮忙……把他叫来……”
燕荪对林念醒来要见的第二个人是一个下人这件事好像不是很吃惊。她放下水杯,温和道:“可以。”
见燕荪转身就要去了,林念又轻轻说:“秦小姐,请不要声张。”
小虎来了以后,动作很轻,问她:“林小姐,你找我?”
林念见小虎额头上肿起来个大包,以眼神示意,这是怎么了?
小虎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没事,刚才过来得急,摔了一跤。”
得知林念受伤以后,他心急如焚,日日来绮楼想探望林念。无奈绮楼之外是层层把守的卫兵,除了医生护士和看护,程征命令不准让任何人进去。小虎只能等着,方才听人叫他,便马上奔过来,跑得太急就摔了跤,头重重地磕在碎鹅卵石的路上。但他全然顾不上疼,一心只想要见到她便好了。
可见到她也没有好。小虎推开门,见林念脸色虚弱而苍白,薄瘦的一片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