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葭想跟碧瑶旁敲侧击点儿她跟邹令的进展情况，但是瞧着碧瑶又开始聚精会神地对那张怎么想怎么都容易让人朝歪处想的……咳咳，功夫招数示意图比比划划研究着。

    穆葭顿时一阵眼皮狂跳，打消了张嘴的念头，一边又挪开了眼。

    哎！她是不是太不纯洁了？

    可这也不能怪她啊，她又不是真的十来岁的丫头，她实际年龄跟封予山相差无几好不好……

    等等！

    那封予山他现在还……还纯洁吗？

    额，她果然很不纯洁，不过她还真的很好奇，特别想知道啊！

    “小姐，您脸怎么一直红彤彤的呢？”不知什么时候，碧瑶的注意力从那副穆葭都不好意思多看的画纸上挪到了穆葭的脸上，碧瑶面露担心，“小姐，您是不是身子不舒坦啊？您从还在怀仁堂那会儿，就一直红这个脸，莫不是着凉了吗？”

    “咳咳！没事儿，就……就是马车里头有点儿闷，”穆葭当然不会解释自己脸红心跳的真实情况，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撩开了窗帘一角，瞄着外头的路边抽芽的柳树，忽然就想起来了西槐别院后院儿里栽的柳树，当下随口道，“祖母院儿里的柳树肯定长得比路边儿的这些还好。”

    碧瑶点头附和：“那是当然的，别院里头的柳树肯定有下人打理照看，自然是外面这些没人管没人顾的要长得好，就是在院儿里种柳树……有点儿奇怪。”

    穆葭听着碧瑶嘟囔这么一句，顿时来了兴致：“这话怎么说？还有不能在家里种柳树的说法？”

    “奴婢也是从前在蜀地的时候，旁人闲聊的时候听了一耳朵，”碧瑶挠了挠头道，“说是在家宅里头种柳树，风水不好，容易破财还是招灾来着，那柳字不是同流吗？在家里种柳树，那就是要把一家子的运道都给流出去呢，而且老话儿不是也说，前不种桑后不种柳的吗？可是这是老年间就有的规矩，可是西槐别院那边却还偏偏将柳树种在了后院儿……”

    碧瑶小声嘟囔着，她其实还想往下说，老夫人身子一直不好，是不是跟后院儿种柳树有关系呢？但是这话，碧瑶又不敢当着穆葭的面儿说，因为穆葭的表情有点儿……凝重。

    所以，大小姐这是已经想到了吗？

    所以，就不用她提醒了是不是？

    碧瑶不出声了，朝后缩了缩身子，然后又开始埋头研究邹令的鬼画符去了。

    是真的鬼画符，也就是当着碧瑶的面儿画的，又跟碧瑶讲解过后，碧瑶才能看明白，换了旁人，谁能看出来这是啥是？

    哎！邹令啥都好，就是一看学问就不成，跟她一样这辈子都是跟笔墨纸砚就没有缘分的。

    不过这样也挺好，要是邹令是个文武全才说话文绉绉的，她还真挺不好意思围在人家问东问西吧，她就是个大老粗，实在怕人家嫌弃。

    碧瑶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挺怕……文化人儿的，咳咳，这一点就跟敬成梁每次见到穆长风似的，恨不得离得老远就躲开，真是能不见就不见最好。

    穆葭当然不知道碧瑶关于文化人儿的小感慨，她脑中想的都是碧瑶刚刚关于柳树的一通说法——

    “……那柳字不是同流吗？在家里种柳树，那就是要把一家子的运道都给流出去呢……”

    的确，柳字同流，可是却也不是同留吗？当年在院子里种下柳树的人，应该是不懂这些子大夏的风水说法吧，她可能只是病急乱投医，想着在家中种下柳树，祈求能留住她想留住的吧。

    真是个长情之人啊。

    穆葭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儿，眉头微微蹙起。

    也不知道爹爹已经见到祖母面儿了吗？祖母又会不会将所有因果都告诉他呢？

    穆葭有预估，这一次苏良锦是会见穆昇的，应该也会跟他提起过往的，如今穆增已然不再人世，苏良锦对他的恨意应该已经烟消云散了，至少没有从前那般刻骨铭心了，苏良锦未必想着修复跟穆昇的母子情分，但是这个时候，她至少能够心平气和地见穆昇了，或者是时候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了。

    所以这个场合，她这个做女儿的，不便在场，穆昇可能会有的反应，她都不该看到，也不该知晓，穆昇是她的父亲，她会竭尽可能地保留穆昇在子女面前的父亲的尊严，所以突然跟封予山见面，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不过，苏良锦会跟穆昇介绍柳南芸吗？

    她会怎么介绍？而穆昇有能否接受呢？

    穆葭猜不到，只能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

    西槐别院，后院。

    正如穆葭所言，西槐别院的柳树，可比外头的柳树长得好上不少，一树嫩绿低垂，一树柔情似水，早春三月，是一年中柳树最美的时候。

    而此刻，柳南芸就站在柳树下，仰着头眯着眼儿打量着这千条万条的绿丝绦，从来都冷漠的眼睛，这个时候却是如此的柔和，她看着柳树，似是看着自己的爱人，柔柔的，痴痴的。

    记得当下种下这棵柳树的时候，它还是一棵手腕粗细的小树苗儿呢，也是这样的时节，种树的那天，天儿却不似今日这般晴朗，阴云密布，狂风肆虐，明明已经入春了，却似是比冬日还难熬似的。

    而那天的天气，就是她心情的真实写照，从穆府搬到西槐别院的第二年，苏良锦的身子就开始越发虚弱了，她是早产生下的穆昇，期间不仅惊了胎气，还大出血，险些一尸两命，再加上怀穆昇对她来说，原本就是一件极其屈辱又饱受折磨的事儿，所以在生子之后，她不论是情绪还是身体，都极度脆弱，她就像是一根绷到极致的弦，不能再承受任何一点压力，她把自己关在房中，成日门窗紧闭，她就缩在黑黢黢的房中，似是一只受惊过度的蜗牛。

    那样的日子，苏良锦整整过了一年，待到穆昇满周岁的时候，苏良锦才似是逐渐恢复了神志，也愿意出门见人了，不过她似是变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