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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国子监以教导士子儒学为本,向来被认为是汇集英才、宣扬圣贤之地。夏朝的国子监比不得东汉的太学那般影响深远,但在天儒生心中终究是有着不俗的地位。四帷学设立之初,国子监对此不以为然,那些监生们自诩是儒学正统,国之栋梁,而女皇所创立的这个所谓的“四帷学”被当做是女人家心血来潮的胡闹。

    嘉禾也意识到了她贸然设立的四帷学若是没有她的撑腰,只怕无法在京中立足,于是她一面下令让京中五品以上官员,每家必得送一名子嗣入四帷学就读天文地理,另一方面则是规定,四帷学中学成的少年,可以虚无科举,直接入侍帷幄,也就是成为她的近臣。

    当年她挑选出来“御前翰林”也全都是以近臣的身份陪侍在她身边,现在这些人个个飞黄腾达,虽然年轻却因得了女皇青眼的缘故,在朝堂身居要职,前途无量。

    有御前翰林做参照,四帷学的学子将有怎样的未来不言而喻。于是朝臣儒生们再度分为了两派,一派痛骂皇帝胡作非为,一派则是挤破了脑袋想要为子孙谋求富贵。

    四帷学设立的时间不长,如今在里头就读的不过是些乳臭未干的小少年。嘉禾原是打算对他们进行专门化的培养,学习数术的以后安排到沿海各商港的税务司,专门负责每年数额庞大的商税;学习天文的则调去钦天监与那些洋人学士一起编订新历;学过地理与它国文字的,则待其学成之后,效仿明时郑和,为她出海威服四夷结交友邦——至于那些寒窗十载饱读四书五经的儒生,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的靠科举跻身仕途,而后从底层小官一步步熬资历较好。

    可现在问题就在于四帷学设立时间不长,学子们学到的东西不多,没有人知道他们未来能够发挥怎样的能力,故而招致反对声无数。国子监监生更是对他们怀抱着一种莫名的傲气,在儒生们眼中看来,不读儒经的读书人,等于是不学无术。一想想这些不学无术的家伙未来将与他们一同共事,甚至还有可能踩到他们的头上,这些人便禁不住怒火中烧。

    于是矛盾终于在今日爆发。

    双方之前还只是在口头上争执,拥护四帷学的大臣和反对党在互相弹劾,两边学子写文抨击对方,到今日则是演化成了武力上的对决。一群年轻气盛的国子监监生组织了起来,浩浩荡荡的就朝着四帷学杀了过去,而四帷学中的学子普遍年幼,真付诸武力,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荣靖是早就得到了消息,这一日提前的等候在了四帷学附近。她披甲带刀,跟随着她的侍从也皆是全副武装。乱起之时,她直接领人挡在了这群气势汹汹的监生面前,讥讽道:“上阵杀敌不见诸君英勇,文人内斗尔等倒是冲锋在前。过去我以为你们读书人最多也就是打打嘴仗,玩弄一下笔杆子,原来骂输了还会动武的么?来来来,让我见识见识你们的功夫。”她站在道路中央,朝着蜂拥而来的年轻监生冷笑,目含鄙夷。

    冲在最前头的人因荣靖身后侍从手里的刀而停住了脚步,两拨人就这样在道中对峙了起来。有不长眼的士子指着荣靖大骂,想要喝退这个多管闲事的妇人,却也有人眼力不错,看到了女子脸上的伤疤,一下子认出了她的身份。

    “荣靖、荣靖长公主!”

    这几个字被喊出时,四周哗然。就如同聚集在一块吃草的牛羊陡然听见了一声狼啸,不知是谁带头往后逃去,一下子其余的士子也纷纷下意识的效仿,转头就跑,好似荣靖是吃人的野兽。

    “给我抓住为首之人。”荣靖注视着滚滚烟尘,“我不信这些人背后没有煽动。”

    而苏徽站在荣靖身后,望向那些人的目光复杂至极。

    他当时只记得告诉嘉禾,这个社会需要改变,却忘了告诉她,每一次变革都会伴随着动荡、波折甚至于流血。

    国子监监生意图闹事而被荣靖阻止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嘉禾的耳中。

    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她的第一反应是长舒了口气,还好荣靖拦住了他们,没有将事情闹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四帷学创立不过一年多,如同脆弱的幼苗,经不起什么风雨摧折。她当初为这个学堂命名为“四帷”,是觉得中原四方如有帷幕遮拦,中原之外的世界模糊朦胧,她有心要掀开帷幕,去见识一下四方世界,只可惜她身为皇帝,此生大概都无法离开直隶一带,只能希望栽培出来的年轻人,可以代她走遍四方。

    她对四帷学寄予厚望,是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它被毁了。从前嘉禾死守着皇位是害怕自己丢了这个位子后会性命不保,而现在她则是害怕一旦自己被废,自己所定下的政策不保,多年辛苦东流。

    而她眼下还好好的当着皇帝,就已有大批的人想要废去她的政策,将她重新关回紫禁城内。她看着有关国子监的奏报,心中有预感,这只是风暴的开始。

    荣靖为她拦下了这一次的乱子,那么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召国子监祭酒入宫。”她对董杏枝吩咐道。

    国子监的管理有必要整饬一番,只可惜她信得过的臣子大部分都是近些年来被她陆陆续续提拔上来的年轻人,她就算有心重用,却也不能操之过急。因此国子监那边暂时不能打压,只能安抚。

    而身为国子监祭酒的是个年迈德高的,诗书经义深刻入骨,也最是迂腐古板,嘉禾这个女帝他明里不敢反对,暗地里却颇有微词,屡屡在国子监含沙射影,教导监生作诗写赋,腔调所谓的乾坤阴阳之尊卑。嘉禾重用女官,这些年负责联络臣子与君王,来回穿梭于前朝后宫的,大部分都是女人,这更是气得这位老学究据说头发都白了大半,直呼礼崩乐坏。

    嘉禾故意让董杏枝过去传召这位祭酒大人,其实也有赌气的意味,因心中愤愤,所以想要存心恶心一下此人。

    董杏枝登临此人府邸,他果然称病不出,连带着皇帝谕旨的尚宫女官都执意不见,只让自己的夫人以招待女客的礼仪请董杏枝喝了一盏茶。

    董杏枝回来之后,嘉禾冷笑一声,又派出了梁覃。宦官在被阉割之前也是男人,过去传达圣意的都是这些太监,如今换回了梁覃,国子监祭酒自然是欣然接见——他倒也不是对梁覃有多喜欢,自古以来读书人就和宦官互不对付,他这样的行为,不过是想向示人表明自己对董杏枝这样的女官不屑。

    然而当他听说皇帝召他入宫的时候,他却又再度称病,说什么也不肯去面见君王。

    梁覃过去听命于杜银钗的时候,也是个狠戾的角色,奈何国子监祭酒年迈而德高,他也实在不敢对其无礼,只好悻悻而归。

    嘉禾听后气得冷笑连连,“这群读书人成天将忠君挂在嘴边,说什么君为臣纲,可实际真正忠君的又有几人。他若真是气息奄奄,那就迟早辞官告老,也省得尸位素餐,浪费朕的俸禄,耽误国子监的士人。”

    嘉禾说话的时候女史就在旁边记录她的言行,听见这话后有几人都不由停住了笔,偷偷的瞥了眼嘉禾。

    她平日里算得上谨言慎行,为的就是不至于在史册上留下不好的名声,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足以证明她心中的恼怒。

    嘉禾知道如同国子监祭酒一般的臣子朝堂上还有许多,她倒是想将他们一并废了,可治国并非儿戏,她想来想去也只有忍耐。望着乾清宫绘有九龙的藻井发了一会的呆,她对董杏枝说:“你准备一下,明日朕出宫一次,去亲自拜见咱们的国子监钟祭酒钟大人,排场摆大一点,最好大到让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如果这老……老人家还是不肯见朕,那便是他理亏了。”

    董杏枝深知这几年来嘉禾所面临的压力,既是心疼又是无奈,叹息着说:“是。”

    然而次日,还未等嘉禾出发,便有一个晴天霹雳传到了紫禁城中,说是国子监祭酒钟系华于昨夜自尽,死前留下书信一封,说是愧对君王。

    至于愧对的是哪位君王,这便不好说了。或是愧对嘉禾,认为自己未管理好国子监,应当谢罪,又或许是愧对先帝,因为他身为臣子,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现在的皇帝胡作非为,搅乱了国家纲纪,所以他活着无趣,不如寻死。

    无论如何,他的死对于嘉禾来说是绝大的噩耗。这人的命不算什么。可怕的是他死后即将引来的舆论风暴。

    几乎就在同时,京中还有另一件大事发生。翰林院中一编修在昨夜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那编修姓柳,太.祖入主北京那一年科考的榜眼,空有读书的本事却不善做官,故而宦海浮沉十多年,至今还只是一编修,在京中碌碌无为,籍籍无名。

    他杀死女儿的行为却使他一夜扬名,因为他杀女不为别的,正是为了礼法。他十六岁的女儿闹着要读书,进宫做女官,去抛头露面,去干政议政,还说要退了父母给她定下的亲事,不肯出嫁。他不能容忍自己竟养出这样乖张的女儿,于是一怒之下杀之。

    第203章 、(十四)

    端和八年秋,两桩命案震惊了朝野上下。

    一是国子监祭酒钟系华高龄自尽,二是翰林院编修柳淄文杀死年少的女儿。

    钟系华的死理所当然的在仕林之中掀起了哗然大波,但那毕竟是老人自己的选择,就算一群读书人嚷嚷着是皇帝无道逼死了鸿儒,可至少从法理上来说,他的死亡与旁人无关。而柳编修杀女一案却是切切实实的触犯到了夏国的律法,虽说子女骨血发肤皆是父母所赐,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做父母的任意戕害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有人在意,可受害者柳氏女与加害人柳编修均在天子脚下,这桩案件便注定了不能草草了结。

    柳氏女丧命是因为她违背父亲的意思,妄图进宫就学,成为一名女官。柳编修杀了她,往小了说是在教训忤逆不孝的女儿,往大了说便是违抗圣意,公然与皇帝唱反调。

    被钟祭酒之死而刺激了心神的士子们在短时间内又飞快的注目于翰林院编修杀人案,誓要借此掀起一阵反对“君王□□”的浪潮。

    现年十九岁的方延岁时任刑部都官司主事。以他的年纪来说,这样的官阶足以让天下大半的读书人嫉妒艳羡。五年前他被女皇选中,成为御前翰林,三年前他被调回京都,参与了杜氏谋反一案的审理。到如今他是朝堂内外人人皆知的天子宠臣,受尽君王器重,人人都说他将前途无量,还有人猜测,他也许不满四十便能入阁,说不定比昆山玉还要更有出息。

    杀女的柳编修被逮捕入狱之后,人人艳羡的方延岁便陷入了为难之中,他极有先见之明的提前命人紧闭了自家府邸的大门,谢绝来客,然而听不见世人喧嚣,却能听见自己心中焦躁的鼓点,闭门谢绝来客,可明日一早,他终究还是得坐到官衙去处理这件事情。

    这三年来反对皇帝的士子们必然会利用钟祭酒与柳家女之死大做文章,指责皇帝昏庸无道,钟祭酒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女皇胡作非为,不尊圣贤,而柳氏女之死,则是听信了女皇鼓吹的歪门邪道,竟妄想做官议政,活该被杀。

    而嘉禾为了维护自己的政令,也势必会使出严厉手段来镇压士子,更是有可能接着柳氏女一案大兴刑狱,杀鸡儆猴。

    方延岁不是刑部的主官,却是刑部的要员,是嘉禾钉入刑部的一枚钉子。女皇与群臣对峙的时候,他理应毫不犹豫的站在嘉禾这一边,要知道这五年来的荣耀皆是女皇赐予,他自成为“御前翰林”的那一刻起,他的“帝党”身份就已被钉死。

    可是方延岁此刻却忍不住犹豫了。

    “小昆大人求见。”尽管方延岁已经下令不见访客,然而被称作“小昆大人”的昆山玉却是个例外。方延岁与昆山玉皆为女皇近臣,又都是出自官宦自家,无论是性情还是理念都格外相投,共事多年,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为了友人。

    “快请他近来。”方延岁忙说。

    他毕竟还是年轻了,纵然天生聪慧,又因女皇爱幸而有了诸多磨砺己身的机会,却也还是缺少足够的阅历与从容,遇上这样的难事,下意识的便会想要找人商量主意。

    然而被下人引着从月下走来的昆山玉,却也是一脸沉郁。见到他这样的神色,方延岁便明白了,这一次就连昆山玉都没了主意。

    两人相顾无言,秋风萧瑟凄寒。

    “陛下她……”方延岁开口,心事重重,话说了一半却没了力气再说下去。

    “我本想求见陛下一面,但是没能见到。”昆山玉摇着头,举目望向了夜色之中遥不可及的皇宫,“这几年陛下她对我疏远了许多,我也越来越不懂陛下的心思了。”

    方延岁说:“也许不是陛下疏远了你我,而是你我与她渐行渐远。”

    只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昆山玉便霎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昆山玉对嘉禾的作用时平衡朝堂,稳定旧党,而方延岁的意义与他不同,是嘉禾手中的名刀宝剑,这几年他其实比方延岁更受嘉禾重视,可是当昆山玉感慨自己被君王冷落的时候,他却也出言符合。

    他说:陛下疏远你我。

    紧接着又说:你我与陛下渐行渐远。

    方家素来对君王忠心耿耿,当年嘉禾火烧白鹭观,趁乱前往泰陵,都是让方延岁来护送,足见方延岁的的确确是个忠诚的人。可是忠心嘉禾多年的方延岁,竟也有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感慨。

    昆山玉倒也能够理解方延岁心中的想法,他与方延岁皆是儒生,信奉四书五经,看重忠孝仁义,可偏偏这些年嘉禾却被黑袍的异域“僧侣”所蛊惑,大肆推行那奇技淫巧,置孔孟于不顾,弃礼仪如敝履。

    她不止是要与朝中守旧之臣子为敌,她更是要与这天下所有的读书人为敌。无怪方辞远忧心忡忡,因为她的结局似乎除了惨败之外没有第二种可能。

    江山姓周不错,可这天下却是士大夫的天下,自有科举以来,九州的根基便牢牢的握在读书人的手中。

    自古以来敢于文人作对的君王大多没有好的下场,可是嘉禾她又不得不如此。因为儒家的经意最注重的便是尊卑与纲常,在圣人的口中,女子本就是不该与权力有牵扯的存在。

    当年武则天为了做皇帝,不得不借助释教,宣称自己是佛陀转世。如今嘉禾想要坐稳皇位,自然也会想要效仿武皇,从外域寻找自己称帝的根据。

    因此,她与他们这些自幼研习儒学的臣子,注定越走越远。

    “辞远,”昆山玉站在廊前灯下,脸色晦暗不明,就如同这晚混沌的月光,“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方延岁从怅然中回神:“昆兄请讲。”

    “三年前,陛下是不是让你去找过一个人?”昆山玉问。

    京城因两桩命案而闹得沸沸扬扬,数百里外的山海关却是风平浪静。

    人命在这里不值钱,山海关外每年要斩获的敌首多不胜数,死去的将士也数目不少。北京城其实距这座边关要塞并不十分遥远,但北京与这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京城的喧嚣传不到这里,将士在月下手执兵刃,肃然如石像。

    京城来的书信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月夜被送到了镇守北疆的李世安手中。

    那是杜银钗的书信,李世安在灯下展开信笺,看见熟悉的字迹时并没有急着去读,而是轻笑了两声,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猜得到信上的内容是什么,帝都之中皇帝的圣旨他不久前也接到了。先是逐步削减他手中的兵马,然后是召他的儿子前去京中做人质,接下来,应该就是要杀死他本人了吧。

    杜银钗在信中先是回忆起了少年时的光阴,逐鹿天下的快意,笔触柔软,惹人心中欷歔,接着又感慨自己年事已高,一生未能有子,唯有两个女儿似风中蒲苇,不得所依,最后信中结尾,竟是无比诚恳的将山河社稷托付给了李世安。

    读过此信,李世安淡淡轻哼,将自己的儿子唤来了跟前。

    与女帝年岁相仿即将被送去京师的李世安幼子李骏在见到父亲时脸色十分难看——这几天他一直都是这种表情,仿佛恨不得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的不满。

    李世安懒得理会他,径自将杜银钗写来的书信递给了这个儿子,说:“你且看看。”

    李骏嫌恶的扬起了下颏,接过书信之后首先看向了落款。

    “这是皇太后的亲笔信。”李世安在儿子发问之前说道。

    一身甲胄的青年脸色微微一变,不自觉的用两只手郑重的握住了纸张。

    李世安只觉得好笑,杜银钗一介女流,却当得起“威名赫赫”这四个字,就连他自幼习武的儿子都畏惧她。

    他什么话也不说,等到李骏将整封信都读完,方慢悠悠的提了个问题,“感想如何?”

    李骏涨红了一张脸,带着窘迫与难堪的神情说:“儿不愿进京!男儿志在四方,当奋勇杀敌,以军功扬名天下,岂可靠着女人的裙带攀求富贵?寻常匹夫都知道做赘婿可耻,抛姓忘祖,屈膝于女子,儿宁愿死,也不肯——”

    “好了好了。”李世安摆手打断他的话。向来对子孙严厉的将领难得的在儿子面前露出了慈爱的态度,“并非是让你去做人家的上门女婿,不过——你当真不愿,即便能得到天下?”

    李骏固执的摇头,努力的将头昂得高高的。

    李世安笑了起来,也不知是赞许还是嘲讽,笑够之后才说:“我若是你,我便愿意。”

    这个答案让向来崇敬父亲的青年将军吃了一惊,但实际上李世安早年出身卑贱,乱世之中活命都殊为不易,哪里还在乎什么尊严虚名。李骏出生于李世安飞黄腾达之后,不了解父亲的不择手段,于是茫然的看向他。

    “我不是让你去娶皇帝。”李世安说:“你要是不愿意,做父亲的怎么可能会勉强?只不过京师你还是要去的,我提前告诉你,你是要去那里做人质。那小皇帝不放心我。”两鬓白发丛生的老将长叹了口气,忽然就有了英雄迟暮的无奈。

    “儿愿意进京!”李骏连忙说道:“只要父亲能够平安。”

    李世安看着儿子的眼睛,久久的沉默之后,他说:“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