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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赵安:“是。”

    说完,即刻集结队伍,把王府守卫、家仆全叫了出来,又让苏阳平调了刑部的一批人过来,说道:“世子说,世子妃极有可能在某个旅馆、驿站,或闺蜜旧友家。”

    又挑了五个人担任领队,点了火把,准备兵分五路寻人。

    小随从十分不解:“方才世子不是说,世子妃必不可能在这些地方吗?”

    赵安心说,世子那嘴,没有十几年的朝夕相伴,你绝对猜不出来他到底想说的是什么。他若真听了话不去找人,明日便横尸黎王府了。

    人马集结完毕,黎王府大门外响起敲门声。

    这个节骨眼上,所有人都以为是世子妃回来了,忙准备去开门。

    钟允听见声音,打开房门,带着人往大门口去了。

    小随从松了口气:“世子妃愿意回来就好。”

    赵安也松了口气,怕世子嘴上不温和,又把世子妃气走了,装着胆子劝道:“时辰晚了,世子世子妃累了半夜,一会早些歇着吧。”

    钟允看着这一院子的兵荒马乱,脸色一沉:“一会谁都不许替她说话。”

    到了大门口,钟允站在门栓前,没有立刻去开门,赵安问道:“世子为何不开门?”

    钟允:“我黎王府的大门是她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吗。”

    正如他今日对许玉龙说的御妻术,她如此胡闹,倘若他不给她点教训,晾她一晾,迟早她要爬到他头上来。

    钟允在心中数到二十才把大门打开,端着一幅严肃的面色,像惯常训着她时那样说道:“你还知道回来。”

    门口站着的却不是江琇莹,是一个信使。

    信使送上来一封信:“一个姑娘让送到黎王府的,给黎王世子。”

    钟允接过信,看着信封上娟秀的字体,沉着脸没吭声。

    赵安就像他家世子肚子里的蛔虫,忙问:“送信那姑娘如今在何处,身上可还安好?”

    信使描述了一下那姑娘的长相,又说:“是在城南,那姑娘送好信就走了,不像遭过难的样子,应当是安好的。”

    赵安听出来是世子妃身边的悦瑾,既悦瑾安好,世子妃应当也是安好的。

    赵安给了信使一袋银子,让他再有那姑娘的消息,即刻报来黎王府。

    赵安捡着好话说:“世子妃必是怕世子担心,这不就写了亲笔信报平安了吗。”

    钟允拆开信,信是悦瑾写的,说她家小姐很安全,只是小姐心情不太好,想在外头住几日,散散心,请世子不必寻找。

    钟允把信扔给赵安:“她倒是好样的,敢跟本世子玩离家出走。”

    赵安接过信看了看:“这是悦瑾写的啊。”说完赶紧闭了嘴,世子妃看起来是真气了,竟连一封报平安的信都不肯亲手写。

    钟允放下狠话:“两日,两日之内她必须回来,否则后果自负。”

    赵安斟酌了一下:“倘若散心,那必然是寻个风景好的地方,城内是没有的,要出城,这一来一回也要两日了。”

    钟允抬了下下巴,笑容带着几分嘲讽:“那你说,几日合适?”

    赵安没敢说话,这信上说得明明白白,世子妃说自己对世子已经没有感情了,她已经不再喜欢世子了,散好心回来,就跟世子谈谈和离的事,问世子要和离书。

    世子像是没看见这几行字,没说,他也不敢说,只当没看见。

    钟允踩着雪回了卧房。

    雪还在下,已经被扫过雪的地面上又积了厚厚一层雪,院子里的白色灯笼透出光,映出笼面上他亲手给她画的粉色梅花。

    他父亲死在他出生之前,母亲也只看了他一眼就去世了,最疼爱他的叔父黎王失踪至今,生死不明,外祖家满门被灭。

    黎王妃这个养母怀疑他是黎王私生子,维持着一个和平的表面,实际上对他恨之入骨。

    唯一剩下胆小如鼠的表弟顾瑛,和年迈的太后。

    钟家前朝太子这一脉和顾家这一门血海深仇全压在了他身上。

    他身边的人,最亲近的人,最爱他的人,都或早或晚地离开了他。

    所有爱他的人都走了。

    她答应过,她答应过要跟他好好过日子,她说她不会离开他。

    赵安守在房门外头,没听见屋里有动静,以为没事了,只听“啪”的一声,花瓶碎裂的声音传了出来。

    紧接着里头传出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本世子要杀了那江家女!”

    第24章 “江家女求黎王世子赐和……

    城郊庙里, 江琇莹跪坐在佛像前,整整半日没动一下。

    佛前案台上供着仙桃和鲜花,香烛上冒着青色的烟雾, 那香味极浓, 熏得人有些头疼。

    悦瑾进来,在江琇莹身上披了件斗篷,皱着眉,担心道:“小姐,回房歇着吧。”

    江琇莹起身时, 腿已经全麻了, 没站稳, 差点跌倒。

    她是在刑部后院门后恢复的记忆,她喜欢的那个人战死在大夏对处月国的那一场战役上, 只留了一个平安扣给她,如今那扣子还在黎王世子钟允手上。

    再想起钟允时她只能用他的身份和大名来称呼他, 心理上和身体上都无法再把那个人当成她的夫君。

    甚至因为潜意识里的抗拒,连想都不想再想起他来。

    三日以来,她想的最多除了战死的心上人, 便是她和钟允那点理不清的关系。

    和离是肯定要和离的,她无法忍受自己与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同床共枕。

    她喜欢的那个人叫周义衡,是一个四品中坚将军, 左眼角下有一粒泪痣, 跟钟允那粒一模一样。他不穿战袍时喜欢穿穿绣着鹤纹的衣裳,说自己的愿望是当一只云游天外的闲云野鹤,两耳不闻天下事,整日垂钓喝茶。

    江琇莹跑出来时没带王府护卫,带的是侯府陪嫁过来的, 直接听命于她。

    侯府护卫来报,说打听到了中坚将军的安葬之地。

    距离不远,在城郊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不消一个时辰江琇莹就赶到了。

    周义衡战死时尸骨无存,战友只带回了一副带血的盔甲,做成了这处衣冠冢。

    江琇莹在坟墓前烧了些纸钱。

    她本想,等他从战场上回来,她就跟他表白,求父亲成全他们。

    她对他们的未来做出过无数设想,他喜欢射箭,院子里要留出大片空地给他做射箭场,他喜欢垂钓,后院要挖一个池塘,里面养各种各样的鱼,还要种上荷花。

    夏天时,他穿着她亲手给他做的衣裳,坐在河边垂钓,她要摘些荷花荷叶,做桂花糯米鸡,再用他钓上来的鱼做成极美味的糖醋鱼。

    他们会有两个或三个孩子,男孩像他一样英俊,女孩最好长得像她。

    这一切,全随着那场战役破灭了。

    三日来,江琇莹没怎么进食,身子十分虚弱,一阵大风吹来,直接将她吹倒了。

    悦瑾忙上前扶住:“小姐,这儿风大,先回去吧。”

    “小姐,小姐?”

    “快来人,小姐晕倒了!”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晚上了,江琇莹躺在床上,看着窗幔,认出来是她歇脚的那座寺庙旁边。

    “琇琇,你可算醒了!”

    江琇莹听见林玉清的声音,从床上坐起来,扑在她怀里:“母亲。”

    林玉清赶忙转头叫人把熬好的鸡汤端上来,轻轻拍了拍江琇莹的背,跟着她一块伤心:“琇琇,我儿。”

    江琇莹窝在林玉清怀里,眼泪像止不住一般,直往下落,大哭:“母亲,他死了。”

    林玉清抚摸着江琇莹的头发,抱了她好一会,又喂了半碗鸡汤,看着女儿消瘦的脸颊,心疼得直抹眼泪:“人死不能复生,周义衡死了,你要好好活着,倘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母亲怎么办。”

    江琇莹垂着眸子:“母亲还有父亲,哥哥嫂嫂,璃儿。”

    林玉清不爱听这话,使劲拍了一下江琇莹的手,又紧紧抓住:“母亲把话放在这了,你若去了,母亲也不活了。”

    江琇莹低声道:“女儿跟黎王世子过不下去了。”

    “女儿不会拖累侯府,会开铺子赚钱养活自己。”

    林玉清原本不赞同女儿和离,看她这个样子,便不忍心逼迫她任何了:“那黎王世子能同意和离吗?”

    江琇莹一点也不担心这个:“他只是把我当成某个人的替身,并不喜欢我,应当会同意的。”

    林玉清第一次听说她那女婿竟然是把女儿当成替身的,气道:“世子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些。”

    江琇莹:“母亲别气,女儿不也一直把他当成替身吗。”

    林玉清:“那不一样,你是磕坏了头,才会把他错认成自己喜欢的人,不是故意的。”

    江琇莹:“不管是不是故意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把他当成替身,他也把我当成替身,他救过我的命,我也以身相许了,我和他之间算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其实,这中间是无法算清楚的,她只是不想再与他有过多的牵扯了。

    她已经想通了,周义衡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她将带着对他的念想好好活下去。

    他没有家人,坟前少有人祭拜,要是连她也死了,忘记他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才算真的死了。

    与此同时,黎王府,钟允坐在书房,手上拿着那束已经有点焉了的重瓣梅花,正在试图把一瓣掉了的花瓣粘上,可惜不太好粘,粘了半天也没粘好。

    他倒了大半瓶胶水在花瓣上,嘴里念念有词:“她定是听见了柳梦娇那些话,气着了,伤心了,才躲起来不肯见本世子。”

    又说:“她爱惨了本世子,以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气。”

    钟允可以想象出江琇莹的样子,她一定哭得很伤心,在心里骂他千八百遍,像在床上时骂他那样,骂他混蛋坏蛋王八蛋。

    她定是怕听见什么令她伤心的话,没有勇气质问她他跟柳梦娇的谈话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气又伤心之下才躲了起来。

    钟允把手上的重瓣梅花糟蹋了七七八八,没能粘好。

    他直起身子:“倘若她能好好回来跟本世子认个错,本世子可以考虑原谅她。”

    顿了一下,又道:“原谅之前还要先狠狠教训她一顿,不然她下次还敢离家出走。”

    “那个女人惯会在本世子面前撒娇,还很对本世子使美人计,本世子定不会着她的道。”

    “这回说什么都要给她点教训。”

    赵安守在书房门口,听见里头传出来絮絮叨叨的声音,不知道一向惜字如金的世子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话痨,对着一束花也能自问自答地说上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