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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辰时左右,茯苓就到了储秀宫,刘嬷嬷带人迎过去:

    “茯苓姑姑怎亲自过来了?若是贵妃娘娘有吩咐,派底下的人过来一趟就可,哪需得茯苓姑姑?”

    茯苓平淡地觑了她一眼:“娘娘担心周小主的伤势,让我领着医女过来一趟。”

    她扫了眼四周,就看见了长廊上站着的张华裳等人,她顿了下:

    “今年储秀宫的规矩倒是不如从前了,明日就是殿选了,怎还这般松散?”

    茯苓出了雎椒殿,就代表雎椒殿的脸面,且不说张华裳现在还是秀女,便是她成了主子,待茯苓也得客客气气的。

    宰相门前七品官,说得就是这个理。

    刘嬷嬷忙应下:“是奴婢疏忽了。”

    雎椒殿的人这般肆意,叫张华裳脸色有一瞬凝滞,又很快恢复自然。

    听见茯苓的声音,周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推开窗扇,惊讶地看过去:

    “茯苓姑姑?”

    茯苓脸色稍稍放软,终于不再搭理其他人,带着医女走过去,服了服身子:

    “娘娘不放心姑娘,叫奴婢过来看看。”

    她一眼就瞧见周韫泛红肿的眸子,心中知晓她昨日必是哭了许久,终究是自己看大的孩子,茯苓有些心疼地拧了拧眉。

    周韫昨日站了许久,脚踝处的伤没见好,反而越发严重了些。

    医女替她揉按,疼得她直脸色泛白,额头溢出细汗,紧紧抓着锦被,恨不得趁这个机会哭一场。

    茯苓抚了抚她的青丝,轻声和她说:

    “顾姑娘因病出宫,姑娘可得快些好起来,待出宫后,好去看望顾姑娘。”

    周韫愣愣然许久,才回过神来,眸色稍亮:“因病出宫?”

    “是啊,”茯苓笑着擦过她眼角:“快些别哭了,待娘娘看见,又要心疼了。”

    刹那间,周韫紧绷了一夜的心终于放松了些。

    然而旁人听见此话的心情,却和周韫大不相同。

    杨芸脸上的笑几欲挂不住,她咬着牙,压低声音:“那我们昨日不是白费功夫了嘛!”

    张华裳冷眼觑她:“不然呢?”

    难不成要去否认贵妃娘娘亲口下的令?

    杨芸脸色稍僵。

    张华裳却是待不下去,转身甩帕离开。

    第6章

    张华裳的动静不小,杨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啐骂张华裳不识好歹,顶着众人看过来的视线,只能尴尬回屋。

    周韫也被引了注意,抬眸看过去。

    她只来得及瞧见张华裳的背影,只一眼,周韫就拧起眉。

    其实,她以往和张华裳之间并没什么龃龉,她都有些不明白,张华裳怎就这般针对她了?

    但不论如何,顾妍因她而落选是事实,也注定她和张华裳是对立面。

    长廊的另一侧,些许贵女坐在石桌旁。

    相较于旁人,她们姿态自然得多,即使面对雎椒殿的人,也是不卑不亢。

    其中有一位青衣女子,捧着脸,柔柔嘀咕:“张姑娘好似气坏了。”

    她头一歪,朝中间坐着的女子看去:“庄姐姐,明日就是选秀,你怎还在看书?”

    青衣女子口中的庄姐姐,闻言,从书中抬眸,淡淡地看她一眼:

    “选秀结果未定,有些人的心思,太过浮躁了。”

    也不知晓她说得是谁。

    洛秋时娇笑:“这满院的秀女,恐也就只有庄姐姐才会这般淡定了。”

    她视线轻扫过庄宜穗按在书角的指尖,眸子里的笑意越发深了深。

    庄宜穗没和她谈笑,又垂眸,将心思沉入书中。

    只是久久的,那本书也未曾翻页。

    茯苓没有久留,等周韫上好药,就很快离开,毕竟珍贵妃那边还用得着她,离不得太久。

    隔着一棵槐树,周韫视线远远地和刘嬷嬷对上,她一手托着脸颊,歪了歪头。

    刘嬷嬷动作稍顿,轻微地低下头。

    周韫这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只一日功夫,她自是不可能给刘嬷嬷多少考虑的时间。

    她本也没在刘嬷嬷身上抱多大希望,毕竟刘嬷嬷没想好的话,她也要做其他动作。

    皇后会给张华裳留人手,没道理珍贵妃会任由她被欺负。

    但好在,刘嬷嬷没叫她失望。

    ——

    贤王府。

    傅昀刚进书房,书房内贴着墙摆着一副书架,在侧壁挂着名画,案桌上的翡翠香炉点着熏香,袅袅白烟升空,淡淡的紫檀香肆溢。

    从他及冠后,圣上就让他接管吏部琐事,如今正值科举,他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

    “咚——”

    房门被敲响,张崇推门进来,躬身后,有些迟疑地开口:

    “王爷,昭仪派人来请您进宫一趟。”

    傅昀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冷淡询问:“何事。”

    “来人并未说明。”

    终究那是自家主子的亲生母亲,张崇犹豫着,还是替其说了一句话:“许是昭仪身子不适。”

    这话落进傅昀耳里,他干扯了下嘴角。

    心想,这张崇总算替那人找了个好借口,不像以往,会说出昭仪想念王爷了这般没经过脑子的话。

    明日便是殿选,孟昭仪何故要在此时见他,傅昀心知肚明。

    他不耐烦这时去和孟昭仪表演母子情深,恹恹地垂眸,直接道:

    “便说本王宫务繁忙,改日在去给她请安。”

    张崇应了声,只是在退出去前,突然想起什么,恭敬地说:“还有件事,宫里人传话来说,雎椒殿今日又请太医了。”

    傅昀眉心一拧。

    他抬起头,沉下脸:“怎么回事?”

    “说是昨日受了风,又犯了咳疾。”

    一句话落下,张崇心底也犯嘀咕,若是论起来,相较于孟昭仪,王爷倒是和珍贵妃更似亲母子一般。

    傅昀停了笔,静了好久,才站起身朝外走:

    “去看看母妃。”

    张崇心中惊讶他怎改变了主意,眼见他都快没了身影,连忙敛了思绪跟上他。

    半个时辰后,宫中,秋凉宫。

    傅昀端坐在位置上,手边摆着一杯热茶,几句请安的话说完后,他就一直一言不发。

    孟昭仪心底堵着闷气。

    傅昀每次进她这宫中,都是这副冷淡的神色,无端看着就叫人厌烦。

    不过孟昭仪终究还是记得今日为何叫傅昀进宫,她压着火,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来:

    “昀儿,母妃今日让你来,是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傅昀心知终于来了,他抬起头看过去:“母妃有话,不妨直说。”

    他们之间,说那些子温情的话,过于虚假了些。

    孟昭仪听出他言外之意,捏紧手帕,才笑着说:

    “这次选秀,你安攸表妹也在,你如今也不小了,该是娶了个正妃了。”

    这话一落,别说是傅昀了,就连张崇都一脑子嗡嗡作响。

    孟家是何许人家?不过五品官职,这样的人家进王府,良娣的身份都属得高了,昭义倒是敢想,一开口,就是正妃之位。

    傅昀倒是没气,或者说,他早就料到如此。

    若只是想将人安排进王府,侧妃或者良娣之位,她是傅昀母妃,总能做到的。

    但唯独这正妃之位,孟昭仪也不是傻子,就算她再想扶持她母族人,也知晓她母族的人如何也当不了正妃。

    除了太子外,圣上甚是看重傅昀这个三子,因此,且不说圣上会同意了,不迁怒她就是好事了。

    傅昀没答应,也没拒绝,直接站起来:

    “母妃若是真的这般想,就和父皇商议吧,儿臣告退。”

    说罢,他连看都不愿再看孟昭仪一眼,转身就走。

    在其身后,孟昭仪脸色气得铁青,素琦连忙扶住她:“主子,您快消消气。”

    孟昭仪捶着案桌:“你看他,可有一点将本宫这个母妃放在眼底的样子!”

    “日日摆着那副死人脸,恐是心中就盼着本宫早些去了,才如了他的意!”

    素琦被吓得跪在地上,这话若传出去,恐是殿下要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