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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你还不如不出声,看把人羞的。”翠娇好笑道。

    白玉撇了撇如樱桃般红唇,笑道:“我可不想再听到什么肉麻兮兮的话来,你可听到那黄衣服的姑娘说的话,什么宽肩窄腰,什么清雅如竹,鹤立鸡群,也不嫌肉麻。”

    翠娇伸手轻刮她的脸面,笑道:“你好意思说人家么?当初是谁醉了酒,坐人家大腿上,与人做个‘吕’字,你怎就不说肉麻了。”

    白玉妩媚妖冶的面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不由嗔了她一眼,娇声道:“不是与你说了,那是酒后失态,又非我本意。”

    翠娇格格失笑道:“是是,酒后失态,非你本意,话说昨儿才听闻,前日沈大人为你一掷千金,还亲自登门拜访,你拒见人家就算了,还把人家送你的东西转送了出去,你还真是撒手无情啊,早知道那胭脂是沈大人送的,我便不敢要了。”

    白玉水翦双眸有着无情之色,她盈盈一笑道:“当初不是你叫我逢场作戏么?与这些权贵交往不就是图个开心么?现在我玩腻了,自然就撒手了。”

    她能如此想,翠娇便放心了,那沈墨位高权重,阅女无数,那会对一风月场中的女子动真心,只怕是得不到才恋恋不忘,断然坚持不了多久。

    翠娇打趣道:“你是开心了,你可知,九娘可是为此事气得不行,在我那抱怨了一整天。”

    白玉闻言不禁冷笑一声,她向来直言快语。当着翠娇的面便道:“她那么不高兴,有本事自己勾搭人家去。”

    翠娇笑道:“你这张嘴还真是不饶人。”

    白玉黛眉微扬,语气玩味:“她饶了我,我自然饶她。时辰不早了,我们去恩庆堂吧。”

    翠娇点点头,道:“好。”

    在亭子里玩的烟儿和翠娇的丫鬟见两人离去,也连忙止了玩闹,跟了上去。

    白玉和翠娇两人手携着手,沿着一条青石路而行,渡过一红桥,却隐约听闻一阵清妙琴音。

    两人好奇地停下脚步,往声音方向看去。

    却见秋风亭中,沈墨安坐于案前,案间放着一把焦尾琴,他一双修长优美的手在琴上抚弄。

    长发笼冠,一袭白衣愈显得他温润如玉,丰神玉貌。

    亭外两名舞姬跟着他那时而激越,时而柔和的旋律不断变换着舞姿,柳腰折转,舞袖轻盈翻飞。

    亭中还有几名衣着华丽的男子,红雪绿云坐在一块太湖石上,那红雪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沈墨,眉眼间不自觉地流露出种种倾慕之态。

    沈墨嘴角噙着如春月般的笑容,神色专注地抚弄着琴弦,偶尔抬眸,看向亭外舞姬,眼眸无限温存。

    忽地,琴音“豁拉”一顿。

    众人不解地看向沈墨,只见他视线落向亭外一方向,跟着看去。

    见柳荫下,两美人亭亭玉立着,容貌绝艳。

    尤其是红衣裳那个,挽着宫髻,手执一柄罗扇,纤腰束素,身段凹凸有致,一双近似于妖的媚眼,微微递点秋波,便有无限风情万种盈于眉眼间。

    穿红衣裳的便是白玉,见众人看来,她盈盈笑向众人,微微福了福身子。

    随后腰肢款摆,轻着罗扇,悠然与翠娇离去。

    一举一动间,尽显风骚妩媚。

    亭中众男子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留恋不已。

    沈墨见众人都看着白玉,脸上温润的笑容渐渐敛去,心里像是喜欢的东西被人抢走般,竟有些不是滋味。

    而且方才她那一眼是给众人的,并非单独给他。

    沈墨眼神黯了下。

    宁侯爷的生辰宴设在恩庆堂。

    午时,前来祝寿的贵客皆已陆续到齐,一一落座。

    席分两列,除了中间一席为寿星公宁远侯,其余一共二十席,皆是王孙贵胄,有头有脸的人物。

    宁远侯见众人安席,拍了拍手,即有家人们送菜肴上桌,全部是些山珍海味,琼浆玉液,又请了多名歌姬舞姬在席中侑酒助兴。

    众人说了祝寿词,宁远侯还了礼,即觥筹交错起来,又有歌舞助兴。

    白玉跳完一支舞后,便走到头席给宁远侯行了一礼,随后有侍女将酒送上,白玉接过酒递上前去,恭敬道:“奴家祝侯爷,福寿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1宁远侯见她娇喘细细,云鬓微润,面色红润,愈显得的娇艳欲滴,心生怜惜道:“白玉有心了。”

    宁远侯虽及花甲,保养却十分好,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岁,广颡隆准,体格雄伟,虽一介武夫,却风流多情,姬妾满堂,亦懂得怜惜体贴女子。

    宁远侯笑着接过她的酒仰头豪气地一口饮干,便让人赏赐了许多东西,却是比其他人多出许多,随后又委她到季子昂一席侑酒。

    沈墨与季子昂相邻一席,在沈墨一席侑酒的则是红雪。

    白玉走过去时,不经意间瞥去一眼,便与沈墨温柔似水的眸子对视上。

    白玉浅然一笑,以示礼貌,随后淡淡地收回视线,莲步轻移,袅袅娜娜地走向季子昂一席。

    “季大人。”白玉轻启朱唇,给季子昂柔柔媚媚道了个万福。

    “不必多礼,入席吧。”季子昂道,不知想到什么,英俊的面庞有着一丝恍惚。

    “多谢季大人。”白玉娇媚道。

    从沈墨这角度恰好能将白玉的神情尽收眼底,只见她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微微睃向季子昂,便有万千风情自那秋波间流泻而出。

    沈墨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有一瞬间似冻住,脸上闪过一丝冷峻,随即又被嘴角划开的从容浅笑掩去,他缓缓拿起酒杯,若无其事地饮啜起来。

    “大人,您尝尝这道菜。”

    沈墨身旁的红雪夹起一枚芙蓉虾,放至他的空盘内,笑容明媚道。

    沈墨垂眸看向那枚虾,不知想起什么,恍惚了下,随后看向红雪温柔一笑,道了声:“谢谢。”语气中竟含有亲近之意,随即举箸夹起那菜,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味道不差,红雪,你也尝一下。”说罢也夹起一枚虾,放入红雪碗中,温声道。

    红雪受宠若惊,朝他甜甜一笑,“多谢大人。”随后夹起那菜放入自己的口中,嘴角的笑容,愈发甜蜜无比。

    沈墨没看红雪,视线若有似无的往白玉那一席看去,发现她根本没注意他这边,一直与季子昂谈笑风生,说着说着,一手竟柔若无骨地撑着他肩膀上,凑到他耳边。

    两人喁喁私语着,也不知在谈什么。

    沈墨修眉凝寒,只觉有一股郁气堵在心间,上不去,下不来。

    这女人究竟怎么回事?没看见他在旁边么,她怎能随意与别的男人亲近。

    第33章 吃醋二。

    红日西坠,晚霞动荡。

    众人之中,有些不胜酒力的或伏在桌子上,或倚在歌姬怀中,还有的出去外面散酒了。

    白玉亦推醉离了席,并邀请季子昂一齐去西园中走走,散散酒气,季子昂因有事想询问白玉,欣然允之。

    西园栽植约有数百株榴花,此刻映着天边的晚霞,榴火如焚。

    “这园子风景极好。”白玉由衷地赞叹道。

    季子昂笑道:“我们不如再往桥那边走走,这会儿夕阳西下,榴花与晚霞交映,堪为一胜景。”

    白玉嫣然一笑,道:“也好。”

    两人并肩而行,直向桥那头走去。

    白玉微微抬眸看他一眼,季子昂亦是青年才俊,目若朗星,鼻若悬胆,气盛却不骄,亦难能可贵。

    白玉察觉出他对自己并无当日的殷勤之色,便不再摆出那撩人姿态去媚他。

    “奴家听底下丫鬟说,季大人前日来红袖坊要见我的清音丫头?”白玉懒怠与他拐弯抹角,况且他既然不瞒着人要见,自不怕人问。

    季子昂却没想到白玉如此直言快语,脸上有些讪讪,却如实回答道:“说句不怕白玉姑娘见笑的话,你那丫鬟像极了我曾经认识的一位小姐,因此想要确认一下。”

    白玉点点头,暗想这两人果然是旧相识,便柔媚道:“奴家那丫鬟本是出身书香门第不错,只是当初养在深闺,知书达礼,温婉持重,怎会与一男子结识?”这别是干了什么逾墙钻隙之事?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这季子昂她不是十分了解,但清音那丫头,一看就是个谨守礼教大防的好姑娘,做小姐时断不会与男人私相授受。

    季子昂闻言怕白玉误会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连忙解释道:“白玉姑娘莫要误会,我与那小姐清清白白,只因当初游湖时,有过一面之缘,对过一两首诗,却无私相授受之事。”

    当初两人初识,她不过豆蔻年华,他一见倾心,之后打听到他们两家不过隔了一条街,她是苏举人家的女儿,又得知她尚未婚配,他心中甚是欢喜,只是他到底是个穷书生,其父虽曾做过秀才,到底比不过人家举人,因此熄了求亲之心,之后他寒窗苦读,想着功成名就后便再回去提亲。三年后,他侥幸得了中了进士,得了个榜下知县,衣锦还乡,欲上门提亲,怎料听闻她家遭逢巨变,父亲先死,其母继殁,无所依仗,被她那狠心的叔叔偷卖牙婆。为此,他痛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若不是造化弄人,这该是才子佳人一段佳话,白玉微微一笑,道:“只是奴家那丫头如今却不愿意见你。”

    季子昂皱了下剑眉,又诚恳道:“物是人非,或许她是怕见了旧人引动愁肠,不知白玉姑娘可否帮衬一二?”

    他这一番话是笃定清音就是那位小姐了。白玉有些犹豫不决,若是清音对他无意,她却不愿意勉强她,“你那位小姐真名叫什么?”

    季子昂:“我认识的那位小姐名叫苏静婉。”

    白玉黛眉微扬,这就对了,她曾听闻清音说过她的本名,就叫苏静婉,但白玉没有选择告诉季子昂实情,只用言语试探道:“若奴家那清音丫头果真是你认识的那位小姐,大人意欲何为?”

    季子昂望着白玉,十分诚意道:“若她不嫌弃,我愿纳她为妾。”

    妾?白玉美眸微眯,自古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妾室地位极低,与丫鬟何异?

    白玉不露声色地笑道:“季大人家中已有妻子?”

    季子昂闻言俊朗的面庞浮起一抹不自然之色,道:“已订了赵侍郎家的女儿。”

    白玉微颔首,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季大人如今贵为御史,自然要娶门当户对之女。”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季子昂总觉得她的语气中有几分嘲讽,只是她言笑晏晏,脸上明艳动人,却看不出半分不敬。

    白玉见他面有愧色,便又道:“奴家那丫头才貌双全,虽是奴家的丫鬟,但奴家却从不拿她当丫鬟对待,她亦有些傲骨,举止亦不失大家风范,断非风尘中人,奴家本想为她找个清白人家嫁她过去,也不拘于什么官府世家,小门小户也可,只要是个正妻就行,不过季大人既有如此想法,奴家定会与她商量一下。”

    季子昂听她一席话,知她明着商量,暗着拒绝,心中颇有些不甘,只是他已然订亲,断不可能娶清音为妻,就算他没有订亲,他如今身为朝中大臣,怎能娶一丫鬟为娶妻,这传出去令人笑话。

    季子昂细细想了想,对于清音,不过是年少时的青涩-爱恋,虽有遗憾,却无非得到不可的念头,于是道:“如此多谢白玉姑娘了。”便不再多言。

    两人来到榴花林,季子昂瞥见不远处的一双人影。

    季子昂笑道:“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早来赏花。”

    白玉闻言看去,见一男一女立于花下,男一袭宽袖白衣,束发笼冠,远看着宽肩窄腰,春月濯濯。

    女的则黄衫黄裙,身段窈窕婀娜,如迎春之花。

    白玉一眼便认出是沈墨和红雪。

    这般看着,倒像是一对神仙眷侣。

    季子昂片刻亦认出他们来,想到白玉与沈墨的暧昧关系,不由看向白玉,见她唇角依旧弯着淡淡笑容,脸上并无拈酸吃醋之色,犹豫了下,道:“那不是沈兄与红雪姑娘么?可要过去打一声招呼。”

    白玉知晓红雪恋慕沈墨,此刻上去打扰多半是要遭到白眼的,她亦体贴红雪的心思,这红雪就是当初的自己,便朝着季子昂微笑道:“季大人,他们两人既私下出来,定是不愿被别人打扰的,我们还是莫要做那不识趣之人。”

    季子昂有些惊讶,当初他见过好几次两人相处时的场景,只觉得这女人的眼神一直紧随着沈墨,有股说不出的恋慕,旁人都不在她的眼中。他还以为她对沈墨情根深种,没想到今日却如此大方地将沈墨让给别的女人,如此的冷淡,令人一时难以接受。

    果然,风月场中的女人朝秦暮楚,没个真心。

    季子昂以微笑掩饰心中对她的鄙薄,淡淡道:“那我们返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