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世清说送佛送到西，如果杨久缘需要他帮忙，他可以无条件地配合演出。

    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孟檀被客户叫来参加饭局，刚走出餐厅便看到了即将登上电梯的杨久缘，和沉世清。

    杨久缘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他眼前一亮，但很快又联想到近来她冷淡的态度，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出现在她面前。然后他看到了沉世清，意识到他们居然同行，震惊过后两人之间轻松和谐的氛围尽收眼底，杨久缘脸上的笑像一根火柴轻易点燃了他心中的火焰，让他产生可怕的联想。

    “因为你不如我的前夫。”

    杨久缘拒绝自己的话仍在耳边萦绕，孟檀无暇去想为什么杨久缘的前夫会是沉世清，仅仅是意识到自己在杨久缘心目中的地位不及他，他就变得不会思考了。

    孟檀一直很尊敬住在隔壁的沉老师，他如同另一位父亲，为他和葛弥提供力所能及的照顾，但他却是杨久缘始终念念不忘的前夫。

    并且现在看来，他们关系很好，相处融洽，比自己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他其实不需要杨久缘的承认，他不瞎，更何况有另一人帮他确认他们的关系。

    沉世清走到杨久缘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都没说，有如什么都说了。

    桎梏孟檀的怒火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凄凉。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可笑的。”他问杨久缘，“你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过，是吧？”

    杨久缘咬着唇，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但这也几乎等同于回答。孟檀放开她的手，对沉世清说：“沉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最后没有再看向杨久缘。沉世清紧紧按住她的肩膀，出言提醒：“戏要演到最后。”

    “可是你看到了吗，他都要哭了！”杨久缘咬牙克制自己不向孟檀的方向追过去，心疼得要命，“我太过分了。”

    “确实过分。”沉世清说，“但你觉得他会死心吗？”

    杨久缘说：“我不知道。可是我之前拒绝他的时候，说……他比不上我前夫。”

    沉世清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不就相当于……”

    他理解孟檀的心境，于是毫不迟疑地在杨久缘背上拍了一把，“还不快追？真想让他回去哭给你看？”

    杨久缘如梦初醒，扔下一句“你自己回去吧”，拔腿就走，沉世清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转身走向通往地铁站的出口。

    他需要一段时间整理心情，这样充满冲击性的事实着实要消化一阵。

    杨久缘在停车场的电梯前追上了孟檀。她暗自庆幸，要是他已经上了车她该上哪抓他去。但孟檀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做反应，自顾自找到车，坐进去，挂档。

    猛地，杨久缘站到车头前。两人隔着车玻璃相望，孟檀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

    难道她真的不担心自己踩油门开出去吗。

    孟檀一边觉得自己实在犯贱，一边探身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

    杨久缘领会了他的意思，忐忑地坐进车里，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车便发动，以不要命的速度飞驰在路上。杨久缘愈发惴惴不安，车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开到她住的小区外，甚至只是刹那间的事。

    “我以为你要带我同归于尽。”她解开安全带，看向孟檀。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语气冷漠：“我的确想过和你死在一起，就在刚才。不过现在不会了。”

    杨久缘正要继续开口，他不耐烦地催促：“下车。”

    “沉世清确实是我的前夫，我没想到你们会认识。”杨久缘不为所动，她的脾气也上来了，语速飞一样地说着想说的话，说完就走，一刻也不打算浪费，“今天是我们第一次遇见，我只是想向他请教该怎么面对我喜欢的人。我觉得不该喜欢他，我们相遇的时机、年龄、相处的模式等等都不对，可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忘记他。强迫他离开我是我犯过最大的错误，但我不知道挽回他的方法，好像一直以来我都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失望……”

    “不管他是否相信，但我的确喜欢他。很喜欢他。如果他还愿意接受我，我会尽力去弥补我的过错。但是，如果他只想继续和我上床，我劝他滚得越远越好。”

    杨久缘做完最后陈词，推开车门离开了狭小闭塞的审判庭。

    主审她的法官坐在车里一动不动，良久，才缓缓驶离。

    葛弥发现自己越来越难看透孟檀的情绪。整个春节假期，他不像刚失恋那会整个人都笼在乌云之中，仿佛阳光又重新照到他脸上。葛弥以为他如愿和杨久缘复合了，但某些时候，他会对着手机发笑，她能看到他从心底流露出的一些阴暗的东西，让她感觉那些时候的孟檀像变了一个人，有些陌生。

    一天葛弥终于忍不住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孟檀玩味地看着她，“你知道国际法上对国家行为可以实施报复吗？”

    “我想我应该不知道。”他很少拿专业知识当话题，葛弥茫然地摇了摇头。

    孟檀说他正在那么做。

    报复杨久缘吗？她对他做了什么吗？

    葛弥有此一问，孟檀正要回答，却适时地停下。他说：“现在告诉你还太早。”

    这说明他还要再继续一段时间的报复。

    “你可别太过分了。”葛弥有点担心。

    “我知道，适度。”孟檀点头，之后便不再提。

    葛弥剥着柚子看电视，低头仔细地撕去白丝，她在心里感叹，原来孟檀认真对待感情时会变成这个样子，既执着，又心思恶劣，和他平时在自己面前的形象完全不同，像个受了委屈就要报复回去的小孩子。

    她第一次发现孟檀其实有那么点幼稚。

    葛弥默默地把剥好的柚子放进冰箱，然后去捞洗衣机里洗好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