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眯起眼，他看不出眼前的山鬼这会儿是高兴还是黯然，人的情绪真是复杂。

    听见季洛在身后叫，貔貅这才恢复懒洋洋的样子，山鬼已经抬脚走了进去，帮季洛拿需要的东西，因为季洛要跟客人说话，而且撑的有点走不动了。

    忙了一阵，等客人走后季洛数出两张大票给山鬼说：“你去后面街口把昨天的宵夜钱结了，虽然一处住着，不好欠着人家的，帐还是顶多拖一天。”

    山鬼接了钱出去了，临出门跟季洛说：“你说我叫小艺怎么样？”

    季洛扶着肚子歪歪头，“嗯……挺好。”

    “那就叫小艺。”山鬼咕哝着出门了。

    貔貅看山鬼走了，蹲在门口百无聊赖似的，回头看了看季洛，起身走进去蹲在她身边。

    季洛看出貔貅无聊，便问：“哎，让你没事去看看凌霜你今天去了没有啊？你可答应了要保护她的。”

    貔貅打了个哈欠，“去了，没动静呢。”

    季洛点点头，画了两个客人需要的符后用扇子扇着墨迹，正想着接下来要不要去再找找楚魏说的地方，就听到门口的风铃又响起来。

    季洛抬起头，见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子走进来，看了看季洛，神情负责的说了声，“你好。”

    “唔。”季洛从桌子后站了起来，“请进。”

    黑风衣女子正犹豫着，好似随时会改注意出去，听见季洛叫这才下定决心似的进来。

    “这里就是季洛天师的天师馆吗？”她说着拿出一张名片，“我的客人今天跟我说起你，所以……我过来看看。”

    “哦哦，请坐。”季洛比了个“请”的手势。

    女子看了看蹲在地上的貔貅，貔貅也看看她，然后起身懒洋洋的走开了，坐到门口去晒太阳。

    女子这才坐下，把包放在自己腿上说：“我是城南经营一家小服装店，今天一位跟我说起你，说你……有很大的神通，可通阴阳，所以，我来看看。”

    季洛心想陆小仙够快的，而且业务越来越熟练了。

    “过奖了，您有什么事说吧，帮不到您我不收钱。”季洛说，“对了，您尊姓大名。”

    女子微微低了下头，“顾婷。”

    “哦，说说你的情况吧。”季洛说。

    这时正好山鬼回来，见有客人，主动去烧水沏茶去了。

    “你不用顾忌，这是我的员工。”季洛见女子欲言又止，立刻说。

    女子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给季洛讲了起来。

    她就是当初在马路上把肇事车辆逼到路边的人，也是没有救乐乐的人。事情从她的嘴里讲出来，就很简洁了，她的结论也很明白。

    “我到现在还是后悔。”她说。

    “就算你有错，”季洛说，“假设我也认为你有错，可是，即使你有错，你也得放下啊。”

    顾婷突然很惊讶的看了季洛一眼，然后满眼感激。因为这些年，每当她说起自己后悔，或自己有错时，所有人都怪她太矫情，是没事找事，更不认为她有错。

    可季洛不同，直接承认她的做法是错的，直接跳到原谅的问题上。

    顾婷垂下脸又叹口气，“你不明白，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这些年虽然我一直后悔着，可我也没有停滞不前，我尽自己所能资助了好几个孩子做手术，救那些孩子，能让我好受一点。随着时间流逝，我也觉得自己在慢慢放下，而且对于生命变得比以前更尊重。后悔归后悔，可人总要向前，这跟心态无关，而是人类天性。”

    季洛说：“那你现在还有什么在困扰吗？”

    顾婷扭着手中的皮包带子，突然说：“我只是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恨我。”

    “他怎么会呢。”季洛不由地说。

    顾婷却猛地抬起头，“可毕竟是我放弃了救他！而且从那之后我就和我的先生离婚了，是我先提出的，因为我一直未能怀孕，先生还好，只是他的家人有些着急，我不想对不起他，所以离婚了，而且我也不怨恨，我觉得，我这一生不能生孩子就是对我的惩罚吧。我在想，会不会是他在恨我呢，如果是他惩罚我，我的心里还会好受一些。在他的生死关头，我先想到的并不是挽救生命，而是自作聪明英雄主义……我应该受惩罚。”

    季洛看看她，认真地说：“你身上没有别人留下的怨念，真的。也许他真的并不很你，我们都会犯错，你的错也并不是不可饶恕，不用一生都活在自责里。”

    顾婷低着头不说话，许久之后才说：“我倒宁愿是惩罚，你真的可以看到已故去的人留下的怨念吗？”

    季洛点点头，“当然啊，我的天师馆虽然开的还不久，可是业务能力是有口皆碑的。这样吧，如果你不信，我倒是有别的方法帮你。”

    顾婷的眼里有了希望，“你说。”

    季洛凑近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顾婷的眼神定了定，然后瞪大眼看着季洛，看着看着，她点了点头，“好，我愿意。”

    季洛的眼神反倒变了，点了点头，让山鬼把门关上，貔貅还坐在门口看门。

    “你要通灵了吗？”顾婷紧张地说。

    季洛咳了一声，“没，我拨个电话。”

    季洛联系了陆小仙，由陆小仙联系了乐乐，季洛看屋子里窗帘都拉上，没有一丝阳光了，取出一盏漆黑的双头莲灯来，然后把上面的蜡点上，然后把灯关了。

    “好了，我们等吧，他会出现的。”

    顾婷抓紧了自己的包带，季洛看看她，“对了，你没有心脏病什么的吧，紧张了就告诉我。”

    顾婷忙摇摇头，仿佛害怕季洛会反悔。

    季洛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然后打开，里面竟然有一个小人儿跑出来，只有人体轮廓，细节都不大明了。

    顾婷下了一跳，“这是什么？”

    季洛示意她伸出手，然后解释说：“小人参精，先让他在你身上，免得你出什么事，我是以前遇到些事，不敢乱来了，小心使得万年船。”

    小人儿顺着顾婷的手趴到胳膊上，然后一路跑到她身上，最后竟然扒着她的嘴钻进了她的嘴里，然后顾婷摸着自己的喉咙，感觉那个小人参精竟然钻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没事，你走的时候我会让他再出来的，他才不会一直待在人肚子里呢。”季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