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lood(22)
船没能到达那座所谓的藏宝地。
在夏日,海上的天气变幻莫测,可能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疾风骤雨。
他们在傍晚时分遇到了一场暴风雨,海面上狂风呼啸,卷起千层海浪,海盗船渺小得如同一只脆弱的小纸船,剧烈地起伏摇晃,终于在一个巨浪后,不堪重负地散架了。
余浮和奥斯顿在船彻底解体的前一刻,九死一生爬上逃生船,在无数次险些被海浪掀翻葬身鱼腹后,终于迎来了雨后的平静。
这船非常小,勉强能并排躺下两个人,他俩劫后余生,力竭地仰躺在船里,各占船的一头,大口喘息。
余浮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不住往下滴水,即便是强大的吸血鬼体质,在方才那种危急情况下都讨不到一点好,余浮浑身酸痛,累得睁不开眼,半阖眸子有气无力:“怎么样?”
奥斯顿更加好不到哪去,身上无处不痛,像是被整个骑兵团从身上碾过,骨节一动就咔嚓响,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声音沙哑:“死不了。”
两人莫名其妙地安静了一会儿,又忽然默契地同时轻笑出声,笑过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小船漫无目的地在海面上飘着,已近半夜,漆黑的夜幕上疏星点点,月亮将满未满,月华是水洗般清亮的白,水面倒映出一艘小木船,依稀可见一对隐隐绰绰的人影。
余浮动了动酸麻的腿,开始寻找话题“喂,听说过美人鱼吗?”
奥斯顿发出个疑惑的鼻音:“嗯?”
“就是一种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的生物,生活在海里,拥有魅惑的歌声和美丽的容颜。”
“你说的是海妖?”
“唔…也可以这么说,想不想听个故事?”
“什么故事?”
余浮双臂交叠垫在脑后,让自己能躺的舒服些,清了清嗓子:“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美丽的少女住在海边,她有这世上最美丽的容颜,和堪比天籁的歌声¥%@*……所以说海妖就是水手的劫难,你说我们会不会遇见呢?””
奥斯顿静静听完了整个故事,没有回答他。
故事梗概很简单,美丽的少女爱上了一名年轻英俊的船夫,甘愿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然而有天船夫辜负了少女,少女愤而投海自杀,死后化为美人鱼,用美丽的容颜和动人的歌声引诱水手,使他们神迷,从而触礁船毁人亡。
故事讲完了,奥斯顿有些恍惚,他听到有人在唱歌。
奥斯顿仿佛听见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落日余晖洒向海面,金纹粼粼,美丽的海妖坐在礁石上,一边梳理长发一边歌唱,船上的水手被歌声吸引,深深迷恋上她,为得不到她而痛苦,义无反顾地撞上礁石,被海浪无情地吞噬,粉身碎骨。
这歌声缥缈空灵,尾调带着微微的沙哑,乐音有如实质般,轻轻刮蹭着奥斯顿敏感的耳膜,他无法自拔地沉醉下去,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终于支撑不住,阖上了酸涩的双眼。
不知过了过久,奥斯顿在极冷中醒来,猛地坐起,却发现船上只剩下他一人。
奥斯顿心脏狠狠一抽,一种无言的恐惧忽然涌上心头。
“伊登!!”奥斯顿大声喊,可全无应答,茫茫海面上只他形单影只。
奥斯顿激出了一身冷汗,风吹来冰凉寒冷,他指尖微颤地扶住船沿,想要站起来看更远的地方,却突然听到身后有水声传来。
奥斯顿迅速回身,紧紧地盯住海面。
首先是一小串气泡,接着是发顶,再然后,一张极俊美的脸,从水里缓缓冒了出来。
余浮将双臂搭在船沿,缓缓靠近奥斯顿,他身体还浸在水里,衣服紧贴在身上,身材瘦而匀称,湿漉漉的黑发黏在颊边,衬得皮肤愈发白,殷红的嘴唇呈现出一种诱惑的润泽。
他抬手抚上奥斯顿脸颊,轻声唱完最后两句歌词,而后粲然一笑。
奥斯顿深深凝视他,身体僵硬,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他咽喉,攫住他心脏,叫他呼吸不畅,心脏几乎要停跳。
奥斯顿看到了那美丽的海妖,而自己是被诱惑的水手,情不自禁地靠近,明知道是陷阱,却依然毫不犹豫地撞上去,撞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自愿沉入永恒痛苦的漩涡,无法自拔。
奥斯顿从来都看不透伊登,他在别人面前永远都高贵优雅彬彬有礼,真真正正的贵族之风。可在自己面前,伊登却是善变又多情,从不吝于用深情蛊惑他,要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饱尝情爱的折磨。
他像是叹息了一声,然后弯腰低下头,吻上那柔软冰冷的双唇。
小船随着起伏的海面浮浮沉沉,船上却没有人。
奥斯顿被拖着坠入海里,四肢交缠唇齿相依,有气泡从两人唇间升起又破裂,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窒息的痛苦却远没有身前人带给他的强烈,意识开始模糊时他想起了伊登的问题,忍不住想苦笑:我早就遇见了,你就是我的劫难。
*
小船飘了一天一夜,终于看见了一座海岛。
两人登上岛,转了一圈后,意外地发现了一座小木屋,屋子不大,只一床一桌,很久没有人住过,被子早已发霉,桌脚也朽得参差不齐,随手一推就倒。
“估计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们,干脆先在这里休息吧,运气好还能碰到过往的船。”余浮把霉烂的被子扔到地上,霉味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奥斯顿点头,小船撑不了太久,他们需要一个落脚点,于是便和他一起收拾木屋。
他们在海岛上暂住下来,饿了渴了就捕鱼凑合,白天在岸边等船,傍晚在沙滩上接吻,看太阳东升西落。
时间缓缓流逝,一天,两天……到了第三天,余浮有些坐不住了。
他原本以为很快就会被找到,可事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前西蒙的船队一直缀在后面,何况还有海雕引路,自然很快能确定他们的位置,但随后那场暴风雨不知将他们带到了哪里,现在完全与船队失去了联系。
这海岛简直与世隔绝,连只鸟蛋都见不到,根本找不到传递消息的途径,余浮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今晚就是满月之夜。
他坐在沙滩上,一直到太阳完全落山,也没等来船。
圆月从水天一线的地方升起,当第一缕满月的月华照在他身上那一刻,身体里作为吸血鬼的嗜血本性再难压制,双眸变为赤红色,浑身发冷,那是血液在一点点凝固。
余浮难受地蜷缩起来,把头埋在膝盖上,一种如蚁噬般的尖锐痛楚从身体的每一处传来,他止不住颤抖,喉中压抑着痛苦的呻.吟,他现在需要人血。
“伊登?”奥斯顿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紧接着肩膀被拍了拍。
余浮剧烈一颤,咬着牙低喝:“走开!”
奥斯顿察觉不对劲,双手搭上他肩膀,把人转了过去。
面前的人瞳孔赤红,脸色惨白,颈上额角隐隐鼓起黑色的经络,殷红的嘴唇露出两颗尖尖的牙,病态到妖冶。
奥斯顿从不曾见过这个样子的伊登,但他看过许多关于吸血鬼的书,顿时就明白了。
余浮看到奥斯顿解开衣领,将他抱进怀里,毫不防备地把脖颈送到他前面,温声说:“我在,吸我的血。”
余浮脑子里轰一声,几乎要压抑不住,他艰难地推了奥斯顿一把,却被抱得更紧,闭上眼无力道:“放开我。”他怕到时候会失去理智,把奥斯顿吸成一具干尸。
奥斯顿见怀里人没有动作,无奈地叹口气,摸出一把匕首,在手腕上划了一刀。
鲜血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对于余浮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刺激着每一个敏感的嗅觉神经,濒临崩溃的理智在绝望嚎叫,他腾地睁眼,愠怒道:“你疯了!”
奥斯顿把手腕凑到他唇边,脸上带笑,嘴里却说着威胁的话:“拒绝?或者我还能划得更深些。”
余浮深深看他一眼,握住他的手,低头非常克制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温热柔软的舌尖舔舐过手腕伤口,引起一阵奇异的酥麻感,顺着神经末梢蔓延至全身,奥斯顿不由自主地蜷了下手指。
余浮抬眸观察奥斯顿表情,见他没有什么不适,便将唇贴了上去……
甘甜的血液被舌头卷入口腔,余浮吮吸吞咽着,体内涌入一股愉悦感,流淌在四肢百骸,渐渐地吞咽速度加快,呼吸急促,身体开始不受控制,想要更多的血液。
忽然意识到身边人是谁,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余浮惊醒过来。
他抬起头,奥斯顿正注视着他,脸色有些苍白,眼里是来不及收回的,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奥斯顿看着伊登,面前的人表情茫然无助,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他伸手擦掉伊登嘴角的血,抚过脸颊,然后托着他的头,将他拉向自己,低头吻过去。
一个满是血腥味的,温柔绵长的吻。
夜深了,月亮被云层遮挡,月华黯淡的沙滩上,两人并肩而坐。
余浮漫不经心问:“不怕死吗?”
奥斯顿看着腕上包好的伤口,语调平淡:“怕。”
“那为什么还这样?”
“因为我说过会保护你。”
余浮转脸看他,有些好笑:“你觉得我很弱吗?”
奥斯顿如海般深邃的眸子倒映着他,“我保护你从来不是因为你弱。”
“嗯?”
余浮疑惑,奥斯顿却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了很久,余浮困得打哈欠,却听奥斯顿忽然问:“你妻子……很美吗?”
余浮打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止住,瞌睡一下就醒了,眨眨眼,确定没有听错,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突然问这个?”
奥斯顿面无波澜,只是看着他。
“好吧。”余浮摊手,边观察奥斯顿表情边斟酌措辞,“唔…实际上我并没有妻子,莉莉丝是我的养女。”
奥斯顿脸上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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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一半删一半,我哭了
注:文中美人鱼故事改编自德国传说洛雷莱,有很多个版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度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