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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年少花城事下

      长贞坐下敬他一杯,问他是做什么营生的。男子说他是个云游四方的剑客,问长贞一个姑娘家为何孤身在此。

    长贞道:“我也是出来云游的。”

    男子道:“江湖凶险,姑娘还是早日还家,莫让父母担心。”

    长贞道:“你不明白,这世道不公的很,纵有天大的本事,只要你是个女孩,父母便想着让你嫁人,相夫教子,永无自我。”

    男子怔了怔,微笑道:“原来姑娘是出来逃婚的。不知你那未婚夫婿是个怎样的惫懒货,让你这般嫌弃?”

    长贞道:“我也没见过他,别人都说他好,但我却觉得不好。”

    男子道:“你既然没见过他,怎么就断言他不好?”

    虽是初次见面,听了这么久的琴,长贞与这弹琴的人似乎相识已久,几杯酒落肚,便将心里话吐露:“因为我希望我的夫婿忠于我一人,而他肯定做不到。”

    男子若有所思,之后又喝了几次酒,他便搬走了。

    隔壁不再有琴声响起,长贞觉得这座美丽的花城也了无生趣,于是继续游荡,终于被家人发现带回了家。父亲意料之外地没有发火,只说有一个人想见她。

    走进花厅,长贞看见一名华服男子坐在上座,正是数月不见的阿来。

    她吃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笑道:“因为我叫解东来。”

    解东来便是北冥大帝的名讳,长贞却难以将北冥大帝与那个住在她隔壁抚琴的阿来画上等号。怔了许久,才想到原来他是故意接近她,为什么呢?

    解东来道:“长贞,其实我很早便了解过你,我想将来你会走到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我想帮你故而提亲,却没想到你会逃婚。”

    说到逃婚,他笑了一下,似乎是件很有趣的事,接着又道:“我想或许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多,所以我找到你,有了后来的事。”

    若没有这一场出逃,没有这一场相遇,解东来看不见那个提着酒壶翻墙而来的少女,长贞也看不见解东来淡如凡人的一面。

    当他说出:“长贞,我愿忠于你一人,你可愿接受这门亲事?”时,刚强如长贞,心也化在了这片深情中。

    婚后夫妻恩爱,平起平坐,解东来对她从不以强者自居。她曾以为自己受上天眷顾,才有过人的天赋又有如此完美的夫婿,一切都毁于一个叫月奴的婢女。

    “月奴,我至今都记得她的名字。”闻氏在半空中笑了几声,道:“其实也不能怪她,解东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说罢拉满弓弦,漫天金光射向大帝。

    大帝迎着金光走向她,周身看不见的气流化解了金光,他就这样慢慢走到闻氏面前。

    解雄唯恐他伤了母亲,又无法靠近他们,只好叫道:“父王,别打母后!”

    大帝看他一眼,向闻氏道:“这个傻孩子,我怎么会打你。贞儿,是我错了,我从来没有否认,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那样。可是我们谁都回不去,我想你应该是不会原谅我了。”

    闻氏道:“解东来,做不到的事就不要给别人承诺!”

    大帝愧疚地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然而给你承诺时,我是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做到。”

    闻氏吸了口气,别过脸道:“和你的好孙儿好孙女团聚去罢,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让我这一生都是失败的。天长地久,从一而终,有这么难吗?”

    囚禁大帝本是死罪,闻氏向来敢作敢当,又已心灰意冷,说完这话推开他便要自尽。

    大帝一把攥住了她的手,看她良久,长叹一声,道:“失败的是我,贞儿,你从未失败过。你是白虎城,是我北冥,乃至整个妖界最强的女子。你白璧无瑕,此生能娶你为妻,我何其有幸,然而我终究不如你。莫因为我耽误了自己的前程,解开这道结,去你想去的地方罢。”

    闻氏记得,解东来当初提亲就是看她天赋难得,想帮她走上修仙的巅峰。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支持从未改变,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如此?

    金无赤足,人无完人,这个道理她也是明白的。

    万里晴空忽然变得乌云密布,连绵不断的沉闷雷声响起。

    众妖色变,陆为霜和陆雨都知道这是劫雷。

    原来闻氏早已是渡劫后期的修为,只因怨恨大帝,心有羁绊,一直未能突破,这时怨恨稍放,便引来了天劫。

    雷声越来越响,浓黑如墨的云层压在大帝与闻氏头顶,雷光一闪一闪,眼看就要落下。

    闻氏道:“我要走了,你…好自为之罢。”试图将手从大帝手中抽出。

    大帝握得更紧,道:“贞儿,让我送你一程罢。”

    闻氏蹙眉道:“你开什么玩笑,这是天劫,你快走!”

    大帝不舍地看着她,身子一动不动,毫无要走的意思。对视片刻,闻氏微微低下了头。外人难以想象,刚强胜于男子的闻氏亦有娇羞之时,那姿态如同昙花一放,美不胜收。

    大帝道:“有句话你听了可能会不高兴,但我还是要说。”顿了顿,轻声道:“月奴低头的样子很像你。”

    闻氏果然柳眉倒竖,一拳打在他胸口,道:“解东来,你给我滚!”

    大帝只是笑,飓风鼓起两人的衣衫,几乎融为一体。

    众妖知道天劫之威难抗,都躲到了海里。

    陆雨将风砚风雪和陆为霜都笼罩在结界中看着老两口渡劫,解雄自然也要看着,过来拍打他们的结界,道:“霜儿,让我也进去躲躲。”

    风砚没好气道:“霜儿也是你叫的,自己在外面好好感悟天道罢!”

    解雄道:“好外甥,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

    陆为霜见他孤零零地在外面怪可怜的,便让陆雨放他进来。

    解雄笑道:“霜儿,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陆为霜点头道:“我对傻瓜一般都比较心软。”

    解雄被她说是傻瓜欢喜劲一点都不减,甚至还有几分甜蜜。风砚满脸不高兴,看着他不让他挨着陆为霜一片衣角。

    轰隆一声炸响,耀眼的白光撕开天幕,第一道天雷降下。因有一半劫力被大帝分去,闻氏很轻松地便接下了这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