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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手里的那幅鸳鸯戏水才绣了两针,她静静地凝视着窗外,忽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昱溶抬头,看她一眼,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顾簪云微微摇头,“只是觉得……有些不大真实。”

    她从前想过的赌书泼茶,琴瑟和鸣,寻常人家的竟然真的就这么实现了,如此轻而易举。

    甚至现实比她原本幻想的还要美好上许多。

    萧昱溶扬眉一笑:“有什么不真实的?”

    顾簪云就坐在他边上,他伸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髻:“我又不是假的。”

    顾簪云被他逗笑了,弯了弯唇角,一双眼沉静地望着他:“嗯。”

    萧昱溶被她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慌忙别开眼,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咳,你下午有什么事儿要做的吗?”

    顾簪云茫然地摇了摇头。

    新嫁过来,她连宣国公府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清楚,怎么会有事?

    萧昱溶往书里夹了一枚书签,随手把它搁在了一旁的红木小几上,微微沉吟了一会儿:“既然无事……我的婚假有三日,这样吧,我一共有七日的婚假,不如我带着你,把京城游个遍,如何?”

    顾簪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真的?”

    她虽自幼在江州长大,但若是论起她去过的地方,只怕还没有那些日日在大街上跑来跑去的孩童去得多。毕竟依着顾家的规矩,除非是一年一度的踏青、登高、上元夜出游之类的活动,旁的时候都是不让出门的。至于玩遍全城……那更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萧昱溶看她这副不大敢相信的模样,不由得失笑:“自然是真的。”

    他发现,似乎自从来到京城之后,元元整个人就活泼了不少。既然如此,那他不如让她更开心些。

    萧昱溶微微笑了。

    用过了午饭,萧昱溶便吩咐人去套车。

    车马草料是一早就备好的,就是预防着哪一位主子一时兴起,要出门去,这会儿萧昱溶才吩咐了没多久,那边车马房已经派人来回话,说是一应事务都已经准备齐全了,问他是否要现在就出发。

    萧昱溶笑着回头看了仍在衣柜前踌躇发愁的顾簪云一眼,转头对那个传话的小厮道:“先不急,且再等等。”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屋子,慢悠悠地踱到了顾簪云边上,好奇道:“这是在做什么?”

    顾簪云指了指自己身上那繁复华美的大红衣裳,面带犹豫:“我在想要不要换一身……这刺绣虽然多了些,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这红色到大街上去毕竟还是有些打眼了……”

    萧昱溶退后两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件衣裳一番,微微摇头:“无妨,你喜欢什么便穿什么。再说了……”

    “以元元你的容貌气度,不论怎么穿,都打眼得很。”

    说的是甜言蜜语,少年的神色却真挚又诚恳,仿佛真是这么觉得的。

    ……其实他也真的是如此认为的。

    顾簪云噗嗤一声笑出来,一双眼弯弯的,像月牙儿。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样能说会道?

    思索了一会儿,顾簪云合上了衣柜门。

    说实话,这条裙子实在是漂亮,若不是考虑到过分张扬打眼了,她也是不愿意换下来的。

    更何况这和萧昱溶的衣裳是一对儿。

    顾簪云笑盈盈地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一株并蒂莲,又看了看萧昱溶袖口的那株:“那走吧。”

    上了马车,顾簪云才发现车里有许多暗格。顾家的马车里虽然也有,但绝不会有这么多。

    她询问地看了对面的萧昱溶一眼,他依旧是散漫的坐姿,以手支颐,笑吟吟地望着她。见她看过来,便道:“我的东西你随意翻,不必问我。”

    顾簪云冲他展颜一笑,随后把暗格一个个拉开来。

    皆是名家孤本。

    顾簪云险些失了仪态。萧昱溶看她拿起其中一本,爱不释手地翻阅着,微微蹙了蹙眉——他是想以此来讨元元的欢心没错,没成想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下可好,元元根本顾不上理他了。

    “元元。”沉吟片刻,萧昱溶端正了坐姿,背脊挺直,双手握拳置于膝上,开口道。

    “嗯?”顾簪云忙着翻书,头也没抬,只疑惑地发出了一个语气词。

    萧昱溶再接再厉:“元元。”

    顾簪云捧着书抬头:“怎么了?”

    萧世子专注地、直勾勾地盯着还被顾簪云捧在手里、尚未合上的那本书:“元元。”

    顾簪云:“……”

    “到底怎么了?”

    萧昱溶一双漂亮的眼睛安安静静地望着顾簪云,带上了几分少年的无辜:“你光顾着看书。”

    顾簪云沉默了一会儿,却到底还是敌不过萧昱溶的美人计。她哭笑不得地把书放了回去:“好吧,那我不看了。”

    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夫毕恭毕敬的声音响起:“世子、世子夫人,到了。”

    萧昱溶:“……”

    他有些挫败地看了顾簪云一眼:“那下车吧。”

    说完,他撩开帘子先下了车,又转过身来扶顾簪云。

    顾簪云一下车,扑面而来的就是街市的鲜活气息。青石长街宽阔平直,沿街酒旗招展,一块块木牌匾高悬门楼之上,另有小摊贩的的吆喝叫卖,热热闹闹不绝于耳。

    “这是京城最大的一条街,名叫锦街。卖的东西各式各样,我们今天就先逛逛这条街。”萧昱溶牵着顾簪云一路穿梭于人群之中,周围有数个侍卫开路,倒是没被摩肩接踵的人群给挤到。

    和福楼、德顺楼、胡楼、寻簪斋……一开始是萧昱溶牵着顾簪云,后来变成顾簪云拉着萧昱溶,一个个逛过去。

    和福楼的糕点柔软小巧,入口即化,顾簪云买了几大盒由点春拎着。德顺楼饭菜平平——萧昱溶语,但酒却是出奇地好,她便买了些果子酒和米酒。胡楼卖的自是异邦人的东西,顾簪云进去转了转,好奇地买了不少新鲜玩意儿。最后到的寻簪斋,分明是钗环首饰的铺子,却成了萧昱溶的主场。

    进了小楼,便是满屋子的华贵首饰。屋子里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两位姑娘,看穿着打扮,身份俱是不一般。顾簪云心里便对这铺子有了个大概的估计:想来是和江州的玉铃楼一样,都是服务达官贵人的。

    这厢她在打量着铺子里的首饰,那厢掌柜的看见萧昱溶,已经忙不迭地迎了上来,一脸笑容:“见过世子。哎呀,这位便是世子夫人吧?长得可真标志。”

    分明说的是讨巧话儿,却因为满脸热情又真挚的笑容而让人好感倍增,明知是奉承也听得浑身舒坦。

    萧昱溶微微颔首,吩咐掌柜:“把店里最漂亮的都拿出来吧——最好是独一份的那种。”

    掌柜点点头,很快就让人端了个托盘过来,各色各样的簪钗佩环在绸缎上熠熠生辉,流光溢彩,工艺精巧得让人赞叹。

    萧昱溶看了看这些配饰,又看了看顾簪云的发髻,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元元,我们试试吧?”

    顾簪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试?怎么试?大庭广众之下试簪子?

    她有些羞窘地摇了摇头:“不了,还是算了吧……”

    掌柜看看她又萧昱溶,讨好道:“我们这儿有专门的屋子和梳头娘子,不如去楼上屋里试?”

    顾簪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萧昱溶已经一脸兴致盎然地拉着她上了楼。

    不过上了楼进了屋子,萧昱溶便示意梳头娘子出去。

    “你会梳发髻?”顾簪云有些诧异。

    萧昱溶带点笑意道:“看看就会啊。”一面说着,一面把她原先的发髻拆了,黑鸦鸦瀑布一般的乌发柔顺地落下来,被他拢在手中。檀木雕花梳握在修长白皙的指间,轻轻巧巧地就梳到了底。

    “元元当真是有一头好头发。”他轻轻赞叹着,手指上下翻飞,很快就挽好了一个发髻。

    金梅花宝顶簪、金崐点翠梅花簪、银鎏金梅花簪、银鎏金人物楼阁流苏钗……

    顾簪云面无表情地看着铜镜,方才那一点旖旎的气息已经尽数散去。

    萧昱溶简直是把她的发髻当成插首饰的稻草堆来插。

    “你觉得……这样好看吗?”她按住他的手,转过头,迟疑地问。

    萧昱溶:“……”

    他强忍着笑意道歉:“对不起。”

    顾簪云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所幸这第二回萧昱溶倒是认认真真地琢磨了搭配了,最后的效果还不错。

    萧昱溶左右端详,满意地点了点头,端着那个盒子,牵着顾簪云一道下去了:“这些都要。”

    他指指盒子里的和顾簪云发间的。

    掌柜做了一笔大生意,自然是欢喜不已,忙不迭地把所有东西都装好了奉上:“世子、世子夫人慢走。”

    从寻簪斋出来,已经是日暮黄昏,二人便打道回府。

    这一日下来,妆容自然是已经微微花了。所幸顾簪云今日只是薄施粉黛,倒还没有太难看。一回府换了衣裳,她就坐到了妆台前梳洗。

    萧昱溶依旧倚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梳洗,忽然开口:“我从前看到一首宋人李清照的词,元元你可要听听?”

    顾簪云正在重新敷粉,闻言便道:“什么?”

    萧昱溶轻笑一声。正红重衣的少年踏着一地昏黄的日光缓缓向妆台踱去,金冠折射出温柔的光芒,清澈的声音也不急不缓地念着:“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啪嗒”一声,抹唇脂的小瓷盒轻轻跌落在黄花梨木妆台上,顾簪云面红耳赤地转过身:“你——”

    话未尽,却已经被堵住了唇。

    顾簪云的唇脂是依着古方调制的,有清浅的梅花幽香。不靠得很近,自然是闻不到的。

    而此时此刻,萧昱溶便闻到了。

    窗合,门闭,帐垂。

    第59章 油爆双脆

    萧昱溶带着顾簪云逛了三日的京城,锦街、秋香园、望云台,皆是京城的风景胜地。到了九月十二顾簪云生辰,她本以为要待在家里,还惆怅了好一会儿,萧昱溶却是一大早就让她收拾收拾了。

    “今天也要出门吗?”顾簪云一面对着铜镜勾勒着眉间的那朵梅花一面道。

    其实早已有卖花钿的了,顾簪云的妆奁里也有不少,但她还是更喜欢自己画,似乎能多上些许灵动。

    萧昱溶依旧倚在窗边,眉眼含笑地看着顾簪云梳妆打扮——他如今似乎爱上了这项活动,闻言便微微一扬眉:“答应你每日都要去的,自然是每日都要去。莫非……”说到这儿,他故意稍稍一停,随后才笑起来,唇角的弧度弯得更大:“你想待在府里,和宣国公一道用饭?”

    毕竟不是整生日,又正是青春年纪,这样的生辰是不会大办的,怕折福折寿,往往就是在家里设个小宴。可是若是真的待在家里……

    想想萧齐肃那张终年阴郁的脸,顾簪云慌忙摆了摆手,带的发簪上的流苏也微微晃动起来:“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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