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客
即使已经精通中文,对于赫尔曼.佩蒂特先生而言,面对面与一位中国人交谈仍然让他感到一阵窘迫。
他环顾着这个装修的富有欧式风情的大厅,试图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对面西装革履的中国男人先行开口,礼貌的寒暄起来。
“您的到来让寒舍蓬荜生辉,佩蒂特先生。”男子虽然说着客套的话,可态度依然不卑不亢,“不过关于纱厂的事情,您提的要求确实过分了些。”
他的处变不惊让人钦佩,可作为生意上的对手,赫尔曼自然很享受敲碎硬骨头的感觉,他实在等不及看到这个男人在他面前点头哈腰的卑微样子了。
“是什么让您觉得为难了,邓先生?”赫尔曼感觉自己的中文蹩脚又生疏,大概是太久没有开口的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好好谈谈。”
“总之,厂子我是不会买给您的……”开门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两人一同朝着门口望去。
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推开了雕花木门,穿着藕荷色旗袍的女人提着裙摆踏进门来,她的目光瞥到了客厅里的两人,疑惑着打量着棕发碧眼的男人,神色又很快恢复正常,带着笑脸走到他们身边。
“原来家里来了客人。”祝晚亭的目光极轻快地掠过丈夫,停在棕发碧眼的洋人身上,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友好的向他伸出手,“您好,我是育诚的妻子。”
赫尔曼看着这个玲珑的东方女子,她生的柔美,仪态端庄大方,淡色的旗袍将她身体的曲线展现的一览无余。他是偏爱东方女子的,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他享受身体香软的东方妓女尽心尽力的服侍,她们都是那样美丽易碎的,龌蹉或旖旎的心思放在她们身上,怎样都不过分。
“赫尔曼.佩蒂特,”他握住了那只纤柔的手,低首印上一个礼貌的吻,“很高兴认识您,邓夫人,我来自法兰西。”
邓育诚熟知法国人在交际方面的热情,但这一幕着实是刺眼的,他拉过妻子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安分的坐下。
“育诚,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赫尔曼先生。”祝晚亭的目光越过丈夫落在他身上,他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白人面庞,络腮胡削弱了他锐利的神色,蓝绿色眼睛里散出的目光饱含暧昧,“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
“我只是来和邓先生谈一笔生意,还算不上是朋友。”赫尔曼余光瞥见她旗袍下被玻璃丝袜裹着的一双腿,抢在她丈夫前面从容的向她解释。再愚钝的人都看得出这对夫妇之间并不融洽,邓育诚目光短浅,心胸狭隘,这些在行内都是周知的秘密,这样的男人可不配拥有一位美丽得体的妻子。
“赫尔曼先生是来和我谈纱厂生意的。”邓育诚揽住妻子的肩膀,让她的视线里只有自己一人,祝晚亭在他的注视下顺从的点了点头,他这才转过头对赫尔曼说道:“时间不早了,不如明天我再亲自去您的公司一趟好吗,赫尔曼先生。”
“怎么好对人家下逐客令的,育诚。”祝晚亭皱着眉头看向丈夫,又看向赫尔曼笑笑,“时间不早了,让赫尔曼先生留下来吃晚饭吧,也算是尽一尽地主之谊么。”
“是我想的不够周到,实在失礼了,”面对善解人意的温柔妻子,邓育诚顿觉厌烦,索性转头面对赫尔曼去,“也不知道我们家里的姆妈手艺合不合您的胃口。”
“不碍事,我百无禁忌,胃口特别好。”赫尔曼爽朗的大笑,伸手拍着邓育诚的肩膀,在他身后,他的妻子面上浮起恬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