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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其二,从石林那里开始,马车车轮的压痕明显浅了,为什么,因为马车里的人在石林那里,就离开了马车,马车的重量减轻,压痕自然就浅了。”

    “而马车经过的石林处,有几处石头上的积雪明显有踩踏过的痕迹,那是马车里的人用匕首扎了马匹让之疼痛发狂冲下山崖前,踩着石林逃离时留下的痕迹。如此,他们踏着石林离开,避免了在雪地上留下脚印,加之又是晚上,足以骗过追杀他的人了。只是——”

    “只是什么?”白夜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着实对魏千珩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是小黑奴并不会武功。匕首是他的,可最后从马车里逃出去的人不是他,因为留在石林上的脚印比他的大很多。而且……”魏千珩眸光沉下,疑惑道:“能在最后千钧一发之际从发狂的马车上离开、且不被后面的追兵发现,马车上的人的轻功只怕不在你我之下——所以,是谁在帮小黑奴?”

    白夜自是想不明白,他心里更是好奇是谁要杀小黑奴,他不过一个普通的小厮,为何会引起人去追杀他,不由问:“殿下可知道追杀小黑奴的人又是谁?”

    魏千珩眸光越发的阴沉,冷冷道:“当初父皇让本王答应的,并不是赶小黑奴离府,而是要杀了他。大抵是本王没下手,父皇就替本王下手了——我竟是疏忽了这一点,没有提前提醒他!”

    闻言,白夜全身一震,终是明白过来,不敢相信道:“也就是说,小黑奴他早就知道皇上要杀他,所以早早做好的准备,故意引着皇上的人往那处悬崖跑?可是,小黑奴他怎么知道皇上的意图的?”

    这也正是魏千珩想不明白的地方。

    而最让魏千珩想不明白却是,小黑奴既然要选择用这种方法逃过父皇的追杀,且早有准备,为何不做戏做全套,弄几具尸首放在马车上,让尸体随着马车一起坠落,摔得面目全非,让人彻底相信他坠崖身亡了?

    魏千珩那里知道,长歌没有这样做,正是因为他。

    她故意留下此处破绽,就是想让魏千珩知道,她没有死,让他不用为此愧疚难过!

    至于魏帝那里,不论他信与不信,总归在这一刻起,那个小黑奴已彻底消失不会再出现,她在成功甩掉追杀后,换回长歌的面容,魏帝想再找到小黑奴已不可能了……

    离山崖五里处的一间路边小客栈里,一身玄衣的陌无痕将手里的人皮面具交还给长歌,初心也揭下了脸上的面具冲长歌笑道:“姑娘,事情办妥了,从这一刻起,这世上再没有小黑奴和表弟了!”

    长歌接过面具,对陌无痕衷心感激道:“谢谢陌堂主的救命之恩。”

    在初心的面前,长歌隐瞒了陌无痕原本的身份,只告诉她,他是之前她提起过的那个北善堂的堂主,以前认识,所以才会出面救她。

    初心一点都不怀疑,也跟着长歌对陌无痕抱拳道:“之前对陌堂主冒犯了,还请陌堂主见谅!”

    陌无痕却定定的看着初心,眉头蹙紧,神情间涌上一丝担忧。

    原来,从发现长歌她们被魏帝的人跟踪后,陌无痕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魏帝发现了初心的真实身份,要杀她灭口。

    所以他带着手下一直紧紧跟随着长歌一行,暗中保护她们。

    看到她们出城后,陌无痕原以为魏帝的死士会放过她们了,却没想到她们出了城后,他们却跟得越来越紧了。

    然而彼时,长歌她们并不知道危险来临,正在官道路边找家小客栈,准备揭下面具,换回女妆重回京城。

    陌无痕趁机闯进了她们的客房里,却被初心当成登徒子,差点打起来,所幸他报出名来,长歌才认出眼前俊美出众的男人,竟是那个戴着冰冷面具的无心楼楼主陌无痕!

    陌无痕告诉长歌皇上的人在跟着她们,让她们避在客栈里不要出来,他带着无心楼的人去将他们剿杀干净,却被长歌拦下。

    长歌不想惹出更多的事非,更不想陌无痕与无心楼的人为自己涉险送命,她想到她以前带玉狮子出城溜圈,到过这里附近,并知道隔着这里不远有一个悬崖,顿时想出这个办法来甩掉魏帝的人……

    陌无痕也觉得此法可行,可以让魏帝以为初心摔下山崖死了,如此倒是免了初心后面的麻烦。如此,他戴上长歌的面具,在初心的掩护下,趁着蒙蒙夜色重新上了马车。

    马车原来的车夫也换成了无心楼的高手,三人上了马车,继续往前赶路。

    而长歌担心陌无痕的兵器上的刻记暴露了他的身份,将自己的随身的弯月匕首给了他……

    陌无痕他们离开客栈不久,天色彻底黑沉下来,魏帝派去的人开始追逐马车进行诛杀,陌无痕他们假装慌不择路之下往悬崖处逃去,到达石林那里,趁着夜色掩护,将匕首插到马背上,让马车失控往悬崖冲去,他们则跳离马车从石林逃走……

    一切的安排倒也天衣无缝,顺利的瞒过了魏帝的人,可陌无痕还是担心初心的安危,更害怕魏帝知道初心真正的身份,不由担心的问长歌:“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等长歌开口,初心道:“我们在京城过完春节就走,到时离开京城离得远远的,他们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闻言,陌无痕的心稍稍放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另在客栈开了房间歇下,第二日却在长歌她们起身前,不辞而别了。

    长歌猜到陌无痕是不想让初心与无心楼的人过多的接触,可初心却对这位武艺高强、且出手相助她们的陌堂主甚有好感,更是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是对那个魏帝般,看着他,她脑子里似乎有东西在蠢蠢欲动的跳动着,感觉那东西马上要冲破牢笼跳出来了。

    如此,在回京城的马车上,她一直在惋惜,没有与陌无痕道别,更是没机会问一问他,他之前是不是认识她,两人见过面……

    长歌没有听到初心的嘀咕,一直在默默想着大皇子魏镜渊解禁出皇陵的事。

    方才她们在客栈大堂用早膳时,有从京城里赶早出城的打尖的旅客在大堂里谈论此事,说是皇上已下旨,今日就接大皇子出皇陵,所以一大早晋王就出城去皇陵接人了……

    进城后,长歌估算着时间,差不多时辰魏镜渊要回京了。

    如此,她让初心带着乐儿先回私宅去,她自己找到临近大街的一间食铺子,要了二楼的临窗位置坐下,点了几色早点,却一口都没动,静静等着魏镜渊的车驾经过。

    半个时辰过去,下面的街道上响起了喧闹声,有清道的卫兵沿途让百姓退到街道两边让出道来,大皇子的车驾进城了!

    不论魏镜渊这些年过着怎样的日子,也不论他之前犯下怎样的过错,这一刻,他仍是大魏尊贵无比的大皇子,一应车驾行辇都是皇家气派,更是他身份的象征,百姓们还是要退避两旁,恭敬的给他让出宽敞大道来。

    远远的,长歌看到庄严奢华的车驾从城门口缓缓驶来,随着车驾的越驶越近,长歌手中的竹筷越握越紧,身子也紧紧绷着,心里涌上各种滋味。

    寒风掀开车驾的半边车帘,长歌看着里面墨色的衣袍一角,眼眶里不觉蓄满了眼泪。

    对于魏镜渊,长歌的感情很复杂。

    他是救她性命的恩人,也是她教她各种本事的恩师,更是她少女情窦初开时第一个仰慕的男人……

    所以当初,魏镜渊在将她送进宫时,给她许下承诺:若是她能成功盗取魏千珩的血玉蝉,他娶她做侧妃!

    这个男人给了她希望,可最后又将她当成弃子残酷的丢在了后宫,更是在她认准魏千珩,要与心爱之人共度一生时,他突然出现,亲手残忍的毁了她的一切……

    所以,长歌恨他吗?

    不,她也不恨他,她明白他心里的仇恨和伤痛,也理解他的不顾一切和冷血绝情。但她不想再参与他的仇恨当中去,她选择在这里看着他,是想告诉自己,她不要再受他的摆布,她要从他的阴霾中走出来,她不再是他手里的鹞女……

    坐在车辇里的魏镜渊,时隔五年重见天日,可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喜悦,如墨的眸子沉沉的看着手中的白玉盒子。

    这个盒子他从不离手,睡觉都带在身边,每每看着它,他空寂的内心才能好受点。

    因为盒子里是他的另一个长歌,每每看着它,就仿佛长歌在他的身边,那怕隔着千山万水,他都能知道她的一切情况……

    而就在此时,那怕坐在车辇里,魏镜渊却能感觉有一道眸光在牵引着他着心,他心里一动,不自禁掀开绣金丝龙纹的辇帘,急切的朝着四周搜索去。

    可是,两边街道挤满人山人海的百姓,却惟独没有他日思夜想的长歌!

    见他掀起辇帘,长歌一惊,连忙将身子退到了窗户内里,紧张的摸了摸脸上覆面的青纱。

    而魏镜渊掀起辇帘、露出真容的那一刻,四周的百姓却忍不住发生了惊叹声。

    不得不说,大魏的大皇子长得真是冷俊非凡,长入鬓角的长眉下,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泛着淡淡的墨绿光泽,加之他周身弥漫着凉薄的气息,仿佛出鞘的寒剑,沉而有锋!

    大家不免惊叹,那怕在皇陵里圈禁了五年,他周身散发的气息,还是威严天成,不见一丝颓色,甚至让人不敢逼视!

    长歌将身子隐在窗棂后面,看着下面的男子,她苦涩一笑,龙搁浅滩,可那还是龙,给他机会,还是有一飞冲天的时候。

    魏镜渊无视周围百姓的打量,眸光一直在如炬的四处搜寻着,他知道,若是长歌还在京城,得知他今日回来,她一定会来看自己的!

    这一次,若是寻到她,他一定不会放手!

    下一刻,魏镜渊的眸光微微顿时,有寒意从他如墨的眸子里涌现。

    前面的街道中间,魏千珩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马挡住了他的前路,寒眸冷冷的盯着他,一字一句冷冷道:“既然大皇子已出陵,请大皇子履行承诺!”

    闻言,魏镜渊握着玉盒子的大手一紧……

    第078章 同生盅

    魏千珩突然出现在魏镜渊的辇驾前,却是引起了不少的骚动。

    晋王立刻带着护卫冲上前来,挡在了魏镜渊面前,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长歌也没想到魏千珩会在此出现,吓得心肝一跳,再也不敢呆在窗前,赶紧关紧窗门。

    她坐下吃东西,等着街上的两尊大佛离开,她就逃回私宅去。

    隔壁桌的食客都趴在窗口看热闹,一个个激动道:“五年前就是这大皇子闹黄了燕王的婚宴,皇上才将他罚关进了皇陵,没想到他前脚刚出皇陵,后脚就在这里被燕王堵住了——真所谓不是怨家不聚头,好好的兄弟,竟成了宿敌,想必这皇上也是头痛的……”

    “看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哪怕是皇家也逃不掉啊……”

    “你们说会不会打起来啊?我瞧着这两人都很厉害,大皇子会是阎王的对手吗?”

    另一桌的人接了嘴道:“兄台只怕消息听漏了,据说这一次大皇子能解禁出陵,却是燕王亲自去求的皇上,如此,两人又岂会再对怼呢?”

    前面说话的人听了,颇为不相信,质疑道:“那如今下面的阵势又何解?燕王拦到了半路上,可不像是请兄长叙旧的形容啊……”

    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长歌心乱如麻,抬著去挟碗里的水晶丸子,竟是连挟几次都滑掉,手抖得厉害根本挟不起来。

    楼下,魏千珩听到魏昭风的质问,朝着脸色深沉的魏镜渊一字一句冷冷道:“既然大皇子已出陵,请大皇子履行承诺!”

    闻言,魏镜渊握着玉盒子的大手一紧,抬手止住正要开口的魏昭风,声音平淡如水,缓缓道:“如此,燕王请前面带路罢——事隔多年,本宫却是要与燕王好好聚一聚了!”

    如此,魏镜渊的车驾改变路径,跟着魏千珩往燕王府而去,晋王魏昭风不放心要跟上去,也被他拦下,他淡然道:“你先回宫替我禀告一声,免得父皇与姨母担心,我稍后就回,不要担心!”

    魏昭风还是不放心,一旁的卫洪烈道:“本宫陪大皇子一起去燕王府罢。”

    他也正好有事要见魏千珩呢。

    晋王无奈,只得焦急得看着魏镜渊跟着魏千珩走,连忙回宫禀告去了。

    随着皇家车驾的的离开,街上看热闹的百姓也各自散去,长歌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结了帐,悄悄下楼回私宅去了。

    她决定,剩余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她一定躲在私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此躲过他们二人……

    燕王府。

    重回当年与长歌最后决别的地方,魏镜渊感觉胸口被一只大手死死揪着,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冷汗潸潸而下。

    他随在魏千珩后面下了车辇,除了卫洪烈,他示意其他人都在府门口等待,却有一道红色的身影追上来,对他坚定道:“公子,我也要进去。事关我姐姐,我一定要在场的!”

    却是随着魏镜渊一同出陵的青鸾。

    魏镜渊看向青鸾的眸光带着一丝宠溺,因为她是长歌的亲妹妹,而当年长歌离开时,也是将她托付给他照顾,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将青鸾当成亲妹妹看待,宅里的下人都尊青鸾为小姐,从不敢对她有一丝怠慢。

    魏镜渊对青鸾好,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长歌爱妹如命,他心中愧疚长歌,害怕长歌恨他,所以希望长歌看在他替她好好照顾妹妹的情份上,能原谅他……

    如今听说青鸾要一同进去,魏镜渊自是点头应下,带着青鸾和卫洪烈一起踏进了燕王府大门。

    得到消息的燕王妃叶玉箐领着一众女眷侯在门口,等看到魏千珩真的将死敌魏镜带回府里时,不由心口一紧,生怕两个死敌会在燕王府打起来,将好好的燕王府给毁了。

    但面上,她还是带领着众人上前,按着规矩给魏镜渊见礼。

    魏镜渊定定的看着她,缓缓道:“听闻上回青鸾来府,闹出了不少麻烦?”

    叶玉箐以为魏镜渊说的是青鸾打碎花瓶和珠帘的事,心里不满,面上却客气笑道:“不碍事的,只是一些小事……”

    “可在本宫这里不是小事。”

    魏镜渊冷冷打断她的话,郑重道:“青鸾她不是侍女,她在本宫府里,比任何人都尊贵,可到了燕王府做客,却被王妃的婢女呼呼喝喝。敢问,王妃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你……”

    叶玉箐瞠目结舌的看着魏镜渊,万万没想到魏镜渊竟是护短至此。

    明明是青鸾在王府又打又砸,还不将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大放厥词,怎么到了他嘴里,反倒是她待客不周、欺负了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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