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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节

      阿冽连忙道谢。

    褚越的消息很快,不过第三天就将朝云师傅的消息给了阿冽。朝云师傅的行踪,对于中低品的官员很难查,但对于与皇室有联系的一等权贵之家,这不算什么秘密,因为,自朝云师傅一入帝都,就不知有多少权贵大家在默默的关注着这位当今皇后娘娘嫡亲的舅舅,辅圣公主与方驸马唯一的儿子。

    阿冽打听出来后,回家就与他姐说了,朝云道长在皇陵那块儿住着呢。

    都住皇陵去了,可想而知朝云道长的心情如何了。

    想想,这也合乎情理,朝云道长说来,虽出身一等一的大家大族,但其身世曲折,也是常人难以想像。朝云道长的母亲是太祖皇帝的同胞妹妹辅圣公主,辅圣公主,一听这名儿就知道这位公主做过什么事。怎么说呢,当初太祖皇帝死的早,留下太宗皇帝六岁登基,太宗皇帝年少,辅政的就是这位辅圣公主。可见这位公主的才干与地位。

    辅圣公主出身是无人能及,凭这出身,当年辅圣公主嫁的也是一等一的权贵之家,便是朝云道长的父族,前英国公方家。

    所以,论及朝云道长的出身,当真也就比皇室差一线了。

    太宗皇帝,就是刚死没多久的先帝,那是朝云道长嫡亲的表兄。开国太祖皇帝,那是朝云道长嫡亲的舅舅。就是朝云道长的祖父,也是开国大将得封英国公的开国功勋,朝云道长的娘更不必说,每年皇帝祭天地祭社稷祭太庙祭皇陵,辅圣公主的陵就在皇陵之内,只要东穆国祭祀尚在,便要祭一祭辅圣公主的。

    这样显赫的出身,朝云道长一生的命运却十分不幸,辅圣公主执政后期与英国公府翻脸,直接把英国公族诛,当然,辅圣公主不可能杀自己丈夫和儿子,但,方家满门被斩,方驸马与方昭云的心情可想而知。方驸马过逝后,没多久太宗皇帝亲政,辅圣公主也病逝了。

    方昭云便成了朝云道长,隐居蜀中几十年,说是隐居,其实倒与软禁也差不多。朝云道长有一位同胞姐姐,嫁的是尚书府谢家,自朝云道长离开帝都,与这位长姐便未再见过。直至自己的外甥女谢皇后登上皇后宝座,朝云道长方得再次回到帝都。

    朝云道长这一辈子,要何子衿说,真是来生莫生帝王家了。

    朝云道长虽不是帝王家的人,但他这一生都因帝王家的事所困,像阿念所说,朝云道长一生富贵荣华不缺。但朝云道长这一生,又何尝快乐过。

    想到朝云道长住在皇陵去了,何子衿就觉着心里酸酸的。

    待阿念回来,何子衿就将朝云道长在皇陵的事与阿念说了,何子衿就有些犹豫,“你说,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朝云师傅,我又担心他现下想静上一静,不愿见人。”

    阿念想了想,道,“他家里的事,朝云师傅肯定早便知道的。要说静,也静这么多年了。”

    “以往知道,跟睹物思人,物是人非,又怎能一样?”

    阿念道,“姐姐就放心吧,朝云师傅可没你想的那般脆弱,要是个脆弱的,哪里熬得到现在。”让阿念说,朝云师傅在山上住着都能千里之外的设个美人计给先帝,虽然这美人计的主角是他家子衿姐姐令阿念有些不爽,但好在子衿姐姐是个有见识的人,没中招。在阿念看来,朝云师傅谢皇后明显是政治斗争的胜利者,先帝一死,谢皇后荣登后位,朝云师傅重回帝都,感怀一下先人是有的,但也没有子衿姐姐想的那般玻璃心,嗯,是的,玻璃心。玻璃心的人不可能熬这些年,由败转胜,由衰转荣的。

    小两口就商量着,给朝云师傅置办份年礼送去,当然,也要跟朝云师傅打听下江兰的下落才好。

    给朝云师傅送年礼这事儿,何子衿同家里说了,但也要家里不要声张,毕竟朝云师傅现下是大人物,也不好意思到处嚷嚷他家里与朝云师傅如何如何相熟的。

    沈氏笑,“只管放心,咱家又不是那等爱显摆的。”

    何老娘也说,“就是,以为人人都是梅家那姨娘呢。”

    不过,何家还是很乐意与朝云师傅多多来往的,沾光什么的,咳咳,的确是沾了朝云师傅不少光哪。沈氏何老娘都不晓得先帝曾对何子衿看上眼的事,故此,觉着自家委实没少沾朝云师傅的光。

    沈氏还问闺女要置办些什么,说到年礼的事儿,何子衿也发愁,别家走年礼也就是鸡鱼肘肉,文雅些的文房四宝,或者衣裳料子啥的。

    但,这些东西,恐怕朝云师傅那里都不少的。

    何子衿想了想,还是如往年那般,道,“我做身衣裳给朝云师傅带去吧。”

    沈氏道,“去你祖母那里挑些上等好料子。”家里好料子都是在婆婆箱柜里放着呢。

    何子衿应了。

    何老娘这回也没小气,凭自家丫头片子挑,拿哪个她都不心疼,还说,“你细细的做吧,别粗针大线的拿不出手去。”

    “知道知道。”

    说来,何子衿细细的做,那活儿也不大细致,但也还算可以啦,阿念的衣裳都是何子衿做的,穿着也挺服贴,用何子衿的话说,主要是型好。

    何子衿做了身衣裳,又给朝云道长做了双鞋,待阿念休沐,俩人便租了辆马车,往皇陵去了。

    现在的皇陵,可不是何子衿上辈子参观的旅游景点,清十三陵啊明□□陵啊之类买张门票就能进的,离皇陵还远着呢,何子衿阿念就给官兵拦了下来,阿念给那守着路口的官兵塞了锭银子,自称朝云先生的弟子,过来给先生请安来着。

    那官兵得了银子,进去通禀一声,一会儿出来了,道,“方公子不见闲人。”

    何子衿道,“我可不是闲人?官差大哥大概是没说明白,劳您再跑一趟,同你上峰说,我们是蜀中来的,姓何。朝云师傅身边儿的闻道闻法师兄我都认得,要是朝云师傅不见,就请他们出来一见。”

    官兵见车里这位嫡滴滴的小娘子还说得上方昭云身边儿人的名字,先时阿念给的银子也丰厚,他便又跑了一趟,他那上峰也知道近来找方公子的人颇多,想到又是蜀中来的,便进去通报了一声。

    阿念与何子衿等了小半个时辰,那官兵方让他们进去了,且态度十分客气,心下十分庆幸,想着那么些大家大族的人也没有几个能见到方公子,倒是这小两口,穿戴十分寻常,反是能进去,真是奇也怪哉。幸而自己刚刚也算尽心,并无失礼之处。

    马车往里行驶了小半个时辰,就见闻道牵一匹黑色骏马,正等在道旁一座白玉牌坊前,阿念下车打招呼,还是叫闻道哥。

    闻道笑道,“唉哟,难为小师妹亲临,我赶紧过来迎一迎。”

    何子衿已掀了棉帘,笑道,“你别糊弄我,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朝云师傅住这儿的。”

    闻道道,“咱们边走边说。”身边一位青衣小厮已是接了车夫的差使,至于车夫自有人带去休息。

    听闻道说着,朝云道长的旧疾又犯了,何子衿道,“不是有夏神医么?”

    闻道道,“夏神医还有宫里的差使要支应,总不能住在师傅身边。好在师傅这病也要静养,有夏神医开的方子,也是好多了,却也不是一时一刻能除了根的。”

    “病最是急不得的,都说病去如抽丝,眼下既有好大夫,只管细心养着。”

    闻道面上有些怅然,又说起阿念中探花之事,闻道笑,“我们在蜀中都知道了,那个热闹,县里唱了十天大戏,除了咱们县的百姓,多少外县的百姓也过来看呢。”

    皇陵临山,并不是建在山上,皇陵在临山不远的地方。朝云师傅的别院却是建在山上的。何子衿阿念到时,朝云师傅正负手而立,何子衿让阿念跟闻道说话,她自去见朝云师傅,何子衿以为朝云师傅在看皇陵怀念先人,但过去之后才发在,在朝云师傅的角度,是看不到皇陵的,朝云师傅看的是山壁间的两株青松。

    何子衿赞道,“果然好风水。”

    朝云道长挑眉,“好在哪里?”他不过是看看山景罢了。

    “此地风水,子弟之贵,还在其次……”

    朝云道长一听便笑了,这正是当年他给何家祖坟的批语,何子衿道,“您老这铺垫,也铺垫的太早了,我事后才想明白。”

    朝云道长很亲切地,“子衿来啦,今天,天气不错哦。”

    ☆、第305章 帝都行之四十

    第305章

    何子衿委实觉着见识到了,前一刻朝云道长还头都不回负手而立静看云起云舒呢,后一刻就能一幅老油条的模样与他说,“今天,天气不错哦。”

    何子衿觉着自己虽然活了两辈子,但由于生存环境太过质朴简单,委实不及这些活一辈子的老油条们啊!

    何子衿笑,“是不错,亏得我没上你当。”

    朝云师傅一笑,望向何子衿道,“子衿哪,其实这世间事啊,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你是个内心通透之人,守住本心,自然坚定。你又怎会上当呢?。”

    何子衿还是头一回听说,栽坑里是因为自己立场不坚定的说法。按朝云师傅的理论就是,我挖坑了,也引你到坑边儿了,你没跳,这很好,是你本心坚定啊。你要跳了,那与我无关,我就挖个坑,就把你带坑边儿了,谁叫你跳了呢?不是我,是你立场不坚定。

    靠!世间竟有此老无赖出此无耻理论!

    朝云师傅身上那点子仙风道骨在何子衿这儿是彻底烟消云散了,何子衿现在看他如同一只成精的老狐狸,何子衿很恳切地,“朝云师傅你还真是能言善辩啊。”

    朝云师傅笑笑,“好说好说。他那人,虽凉薄多疑了些,倒当真不是会强抢民女的。”

    这倒也是。老皇帝其实对何子衿不错,虽然是别有意图的,但何子衿也没吃亏。

    何子衿道,“亏我先时还担心你来帝都心中不大好过呢,看你一点儿事儿没有,叫我白担心一场。”

    朝云师傅叹道,“物是人非,风流云散,又有什么好过的呢?只是我若不是看开了,大概许多年前便已化作一抷黄土了。”

    何子衿道,“还是活着好,看看今日,起码会觉着,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子衿你不愧是探花娘子,也会拽文了啊。”

    何子衿不屑,“我本就学识渊博好不好。”

    何子衿见朝云师傅无事,再说了,那啥,她不没跌坑里去吗?

    所以,对朝云师傅也没啥怨气。

    何子衿很是参观了一回朝云师傅住的别院,唉哟,那气派,那精致,绝非朝云观能比。想一想原来这才是朝云师傅的生活水准,那朝云师傅这些年在朝云观,还真是受苦了呢。

    但,何子衿一点儿不同情他。

    如朝云师傅这样的政治人物,大概也看透了起起落落。

    何子衿还神秘兮兮的跟朝云师傅打起赵家那位娘娘是不是也是朝云师傅的手笔,朝云师傅笑道,“我又不是手眼通天之人,赵充仪之事完全是巧合,倒是后来赵李两家非要子衿你进宫,你死活不应,颇令为师刮目相看啊。”

    “我在家里过得好好儿的,进宫做什么。”何子衿道,“我做就做大的,谁还去做小老婆?”

    朝云师傅道,“难不成穆元不愿以后位相许?”

    何子衿瞪朝云师傅一眼,“我都跟阿念定亲了,自然不能负他。难道就为了做皇后,就辜负阿念,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朝云师傅笑笑,何子衿不是那种闻一知十的绝顶聪明人,但,她真是个有立场的通透之人。她分得清,什么对自己是最重要的。虽有些贪财的小毛病,但面对皇家的涛天富贵,却能说一句“难道就为了做皇后,就辜负阿念,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心若琉璃,不染尘埃。”

    何子衿本想矜持一下,但难得见朝云师傅这样赞她,一下子没矜持住就笑了,嘴里也没忘了谦虚一下,“过奖过奖。”

    朝云师傅一乐,留何子衿阿念在自己这里用饭。

    朝云师傅现下今非昔比了,也不必何子衿再去给他烧饭什么的,何子衿同阿念道,“咱们也享受一回。”与朝云师傅道,“大鱼大肉的就不必了,鲜菜水果的上些就成。”

    朝云师傅笑,“你这嘴倒是不高。”大冬天的,鱼肉易得,鲜菜水果反是难得的。

    “这不是跟朝云师傅你学的吗?”

    要说朝云师傅这里的待遇就是高啊,何子衿竟然还吃到了反季节的蕃茄与黄瓜,何子衿叹为观止,道,“我在家也只能在屋里种些小青菜,朝云师傅你竟然有新鲜的蕃茄和黄瓜?”

    朝云师傅温声道,“找一块适当的热地,盖一处玻璃顶的暖房,再有合适的善种菜的农人,便可种了。”

    何子衿道,“说得容易,这样的人倒是不难找,只是热地如何好寻。有热地的地方,多有温泉。泡温泉与身体有益,谁家要是有处泉眼,那就享受死了。”

    朝云师傅一本正经脸,“我倒还没享受死。”

    何子衿强调,“朝云师傅你当然不一样啦,你是大户。我是说,像我这样儿的,不要说没银子,就是有银子,也买不着热地,早给人圈起来或盖别院,或修庄子了。”

    朝云师傅怀疑何子衿在跟他哭穷,道,“我郊外倒是有两处温汤庄子,都没在用,送你一处好了。”

    何子衿这才见识到了朝云师傅的财富,这才刚来帝都,就有温汤庄子了,而且,不只一处!何子衿瞪圆一双桃花眼,连连摆手道,“这可不行,这么贵的东西,我可不要。”

    朝云师傅道,“我用不到的。”

    “那也不行,太贵重了。”何子衿真是给朝云师傅吓得不轻,这种好不好的送你套温泉别墅的大户,她两辈子打交道也不多啊,何子衿道,“再说,我在家里,也没空去泡温汤啊。”

    何子衿是绝不肯要朝云师傅的温汤庄子的,她觉着,自己在家弄个大浴桶泡泡就挺好。

    何子衿一幅被吓着的模样,朝云师傅也便不说了,大家继续吃饭,何子衿自觉自家伙食也不错,但跟朝云师傅的没的比啊,虾是活烹的,鱼是活煮的,那小羊肉,一吃就是羊身上最新鲜的小肉排才有这种滑嫩的口感啊。还有那蕃茄黄瓜小青菜什么的,都新鲜的了不得。看着席间都是家常菜,但用料之精,烹调之讲究,比何子衿在宫里同老皇帝吃的御膳也不差什么了。

    而朝云师傅一幅很随意的模样,可见人家并不觉奢侈,因为人家自小到大都是这般过活的。哎,想当初在朝云观,朝云师傅彼时还是仙风道骨的仙长时,虽无这些享受,但朝云师傅对食材也是极讲究的,他从不吃死鱼,虾也要河里现捞的,活蹦乱跳的那种,水更是芙蓉山的山泉水……彼时何子衿觉着朝云师傅是臭讲究,想来那时朝云师傅困于蜀中,生活水准已是一降再降了吧。

    人家不是奢侈,人家生来如此。

    何子衿感慨,谁说人人平等的,人生下来就不平等的好不好~

    何子衿一下子吃了两碗饭,朝云师傅还毒舌的问阿念,“怎么中了探花倒叫你家子衿姐姐挨饿了?”笑何子衿吃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