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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周北南是丧失了记忆的“暗鬼”。

    ——导致鬼魂变成“暗鬼”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的死因极其惨烈,以至于神魂溃散,五魄分裂,甚至痛苦到不愿去回忆自己的死亡。

    再观赏一遍后,周北南竟然笑了。

    “……临死前居然喊了你的名字。”周北南说,“我那时候头脑定然是不清醒了。”

    徐行之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不起。我那时候若在……”

    周北南低头,唇角挂起一丝苦笑:“十三年过去了,提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低头看着自己十三年前的容颜,自言自语:“以前读书时,我时常不懂得一些诗词究竟是何意,觉得那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不过,现在我倒是懂了。”

    他把手指伸向晦暗的天际,拖长声调,一字一字道:“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

    念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落了下来,伸手欲拍徐行之的肩膀:“……终不似,少年游。”

    作者有话要说:  重光:小猫舌,全身舔。

    第36章 报仇雪恨

    ……他本想搭在徐行之肩膀上的手掌从徐行之身体里毫无阻拦地横穿了过去。

    周北南盯着自己半透明的指尖,失笑:“……对了,我已经死了。”

    他把手搭在坑边,手指收紧,有细碎的土线滑落到坑底,在那白骨的身上再覆上一层单薄的灰土。

    可片刻之后,一只手缓缓穿过他的手掌,交叠着覆盖了上去。

    周北南低头:“……你这是干什么?”

    徐行之把脸朝向莽莽荒原:“安慰安慰你啊,怕你一个想不开跳下去。”

    周北南打了个寒颤:“滚滚滚,恶心死了。”

    ……但他却并没有将手抽回。

    “这些年你一直和九枝灯在一起,看起来过得不错,为什么又要来蛮荒呢。”过了半晌,周北南道,“当初是我命数不好,刚被投进来就碰上了那个姓南的王八蛋。你何必又要上赶着来受罪。”

    徐行之莫名想起了那个把自己劫走的风陵女弟子黄山月:“……你后悔过吗?”

    “后悔?”周北南耸肩,“我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护好小弦儿。那时候躺在底下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我活着作甚,不如死了清净。”

    “……没想到,死了也不清净。”

    说着,周北南仰头骂了一句天。

    徐行之提醒:“哎,小心遭天打雷劈。”

    “它听得见吗?”周北南仰头扬声问道,“……你他妈听得见吗?啊?”

    自然是无人回应他。

    周北南用手指天,道:“它听不见。在蛮荒,根本没有什么天道。”

    徐行之叹道:“怎么跟小时候一样?跟我抬杠不算,现在还跟天抬杠,你是杠精么。”

    周北南:“……”

    徐行之自己也有点愣。

    他本想再寻些好听话安慰安慰周北南的,可嘴一张,这调侃的话就自己冒了出来。

    伤感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周北南看表情有点想掐死徐行之。

    但徐行之觉得这样的周北南倒是更生动有趣些,索性继续叹道:“抬杠本事不小,身手倒是一般。”

    周北南呸了一声:“……待会儿我把你摁着打的时候你就不这么想了。”

    徐行之还想说些什么,却突觉背后寒意津增。他倏然回首,却只见扑面的漫漫黑尘,转瞬间便把这坑台边缘的一人一鬼卷挟其中。

    ……是冲自己来的?

    是南狸?

    变化来得突然,周北南脸色遽变,为保住徐行之不落入来人手中,一声暴喝,催动力量将徐行之头朝下掀入深坑之中,腰间长枪随着他一声唿哨应声飞出,穿云破月似的剖出一道白光,把徐行之飘飞的衣襟斜钉在了坑壁上。

    徐行之的身体随惯性往下又滑动半截,方才止住下坠之势。

    ……他叹了一声,周北南真是他的哥们儿,铁的。

    然而待尘烟散去,徐行之的脸色却彻底变了。

    周北南的侧腹被一把凝聚着鬼气的雁翎长刀贯穿,鲜红的血沫粼粼在他唇角泛起光来。

    “和以前一样,虚晃一枪便能分了你的心。”南狸把刀抽了出来,任那血肉哗啦啦地从创口涌出,“……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不长点记性吗?”

    南狸话说得戏谑,可几日不见,他一双眼睛已经熬得发了红,唇角尽是燎泡,想必这几日他已在不间断的折磨中死去活来了好几遭。

    他一脚踢开周北南。

    能伤鬼奴的唯有鬼兵,大片血迹在周北南身前绽开,将他的衣裳染透了。

    徐行之失声吼道:“北南!”

    话音刚落,徐行之便被一股凌厉的力量攫紧抬起,将他钉在坑壁上的短枪随之脱落而下,落入坑底,把周北南横卧其下的尸骨打散了。

    几块遗骨裂了开来,有一道微光在残损的骨架间闪了几闪,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

    那柄楔入琵琶骨的钢炼长枪发出了细碎而不可察的响声。

    “嗡——”

    南狸根本不想耽搁太长的时间,他也没有太久的时间可以耽搁。

    他从掌心捧出那樽已经空了的锁魂玉壶。

    从刚才起,一大片金黄色的纯净灵力便将方圆百米之内的土地圈起,将这一带发出的灵力波动统统与外界隔绝开来。

    他显然知道这一手很难长时间遮掩住孟重光的耳目,因此他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急切:“把小道士的魂魄还我!”

    徐行之额发凌乱,几绺黑发垂下来,嗓音里透着沉沉压抑的怒意:“他死了。”

    “是吗?”南狸的五官扭曲了一瞬,“那就用你的命还吧。”

    话音未落,南狸的指尖就已经剥开了徐行之的左前胸,鲜血立时汩汩冒出,徐行之一声愤怒至极的咆哮,不顾疼痛,右臂折起抵住南狸前胸,左手则狠狠朝南狸的额头按去!

    南狸本想冷笑,然而下一秒他便笑不出来了。

    一股精纯的灵力像是一只巨手死死掐住了他,探入他的颅腔之中,恨不得把他从中间捏爆撕裂开来!

    狂暴的灵力泄洪也似的朝南狸袭来,有那么一瞬间南狸竟然感到了真切的恐惧,就像是有人用手掌穿透他的胸腔,捧住他的心脏信手把玩一般。

    他头痛欲裂,来不及去想几日前还形同凡人的徐行之为何会有这样的力量,一把将他掀飞了开来。

    徐行之背撞上十数尺开外的一棵枯树,摔落在地。

    他试图再爬起身来,然而那狂湃的灵力似乎把他从里到外的精力都掏了个干净,他只撑起了半面身子就又直挺挺跪了下去,失控的灵力在他胸腔里窜动,像是一条条肉藤翻绞着他的脏器,惹得他胸闷欲呕。

    磅礴的怒意自南狸胸腔生发开来。

    ……他无法想象自己刚刚是怎么被这个摔了一下便爬不起来的人逼得心生惧意的,哪怕想一想都觉得耻辱。

    南狸正欲催动灵力,让徐行之的心脏就这样爆裂开来,却有一股怪异至极的凄冷旋风骤生,从深坑中如饿狼般直扑南狸而来,把他刚刚出手的灵力绞了个粉碎!

    南狸愕然转过头去,而徐行之也竭尽全力坐了起来。

    他本想坐着死总比趴着死好看些,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坐起来后会看到这样一幕。

    ——周北南站了起来。

    他手中钢炼长枪与他青筋暴突的手背浑然融为一体,一身素服眨眼间已换成迎风招摇的藏蓝长袍,云肩通袖纹上金光涌动。他微微转动长缨,锐锋与空气接触擦动,发出一声短促且尖锐的雁叫,清冽凄紧,仿佛有一道烽火正在寒刃折射出的光芒间燃烧。

    而周北南站在那里,眉心原本的淡紫色云纹被一道细长狭窄的熊熊火纹替代,宛如一只仇恨的眼睛在他额头上睁了开来。

    他的左手指尖一滴滴往下落着鲜血,侧颈处有一片一笔一画地用血绘成的符文。

    “休想再从我身边带走任何人。”周北南声调里透着难言的森冷,“……休想。”

    “……你动用了禁术咒法?!就为了救这个人的性命?!”南狸一怔过后,哈哈大笑,“一个修道之人竟如此自甘堕落!先做鬼奴,又自堕为恶鬼?可你不要忘了,我是鬼王!我是御鬼之人!不论你变成什么样的怪物,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言罢,他在掌心龙飞凤舞地绘制了一道符咒,直击周北南额心。

    周北南却在刹那间消失了踪影,那道符咒落了空,将一棵二人尚且环抱不及的大树从中击断成两半。

    当然,这片百米之地内的任何响动,暂时都传不到外界去。

    南狸皱眉,环伺四周。

    群鬼之中,厉鬼确实最难对付,实力较普通灵体而言会几倍暴涨。倘若周北南仅仅找回自己另一半失落的魂核,也根本无法与鬼王南狸正面对抗。因此,他自甘堕落的原因并不难想见。

    “难不成你想杀掉我?”南狸颇觉可笑,“你这个废物,你要如何近我的身?我倒要看看,你敢从哪里出来?”

    四周空余荒野之声,罡风烈烈,南狸甚至怀疑周北南是听了方才的一番话,怕丢掉性命,方才已经趁机遁走了。

    他不想多管周北南。他所求的唯有叶补衣的那一缕残魂。

    不管徐行之说的是否是真话,叶补衣是否已经在他体内消失,南狸都不打算让他活下去。

    ……大不了将他杀死后,及时把徐行之魂魄封死在他体内,再慢慢去把叶补衣从他体内揪出来也不迟。

    思及此,南狸掌心结起一枚漆黑的鬼钉,鬼钉幽幽浮动,一生二,二生四,转眼间,十二枚漆黑的夺命星辰便朝徐行之袭来。

    然而,鬼钉并无一枚伤到徐行之,而是在“叮叮当当”响过数声之后,流星一般悉数落地。

    ……于徐行之身前,一道影影绰绰的高大鬼影浮现而出,横槊替他挡下了所有攻击。

    南狸嗤笑。

    ……找死。

    他可能失手一次,但绝不可能失手第二次。

    从刚才起就被他藏于左手掌心的符咒横推而出,电光石火间,直奔残影!

    眼看着那道残影避无可避、脖子上冒出了一圈属于自己的锁链烙印,整只魂魄像是被桃木钉贯穿了一般,悬在半空不再动弹,南狸唇角勾起一丝浅笑。

    然而这浅笑也只刚刚成型,便彻底死在了他的脸上。

    他略有不可思议地低下头来,看到胸口处那个拳头大小的血洞时,他还颇不可思议地伸手去摸了摸。

    在摸到一手濡湿时,他眼前已然昏花一片、分不清沾满他手心的血是红色还是黑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