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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只见那公主轻绽朱唇,凄婉说道:“本宫姊妹百余人,都要夺那帝位。公子许是晓得,我们要先婚配,才能选太女。她们妒我容貌,盗了我的霓裳衣,不让我飞婚”。

    李盛问道:“何为飞婚”,那公主解释道:“飞婚者,即身着霓裳,翩然起飞,见到那俊俏才子,便选中他为驸马,成就好事。只有生下众多女儿,其余姊妹敌我不过,才能当上女帝哩”,又说:“然而我衣被盗,困在这宫墙之中,甚是自怜自悲”。

    李盛见那公主娇弱哀怨,心中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子火,大着胆子将那公主搂在怀里,撩拨几下。那公主也是上道,一会儿两人首尾相连,恁得快活。

    李盛在牙床上起伏着,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竟能尝得这万金之躯。李盛爽了又爽,像那撒了橛子,□□草原的马儿,根本停不下来。到了后来,自家也不知过了几日几时,只想永远留在这一刻。

    李盛正昏沉翻滚,忽听得靛衣女官在殿外唤自己,只妆了个不知。那公主细腰长腿,缠住李盛,不让他离开。

    两人正腻着,听那靛衣女官的呼声越来越急,还有女子哭泣之声。李盛被吵得好不耐烦,打出最后一垒,就要下床去应那女官,却被公主从后抱住。

    只听那身后之人幽幽叹道:“李公子,我还在难受,你就这样狠心将我抛了”,李盛正要解释,却见一支尖尖长长的东西伸出来,刺进李盛的大腿,就地吸起血来。李盛被吓得大叫,靛衣女官带人赶到,就用兵戈击打那吸血的怪物。

    谁知那怪物带着李盛往上一跳,又捞过霞帔披上,登时就生出两扇艳丽肉翅来。那翅扇得呼呼作响,转眼间掀倒好几个女兵,一劲儿竟飞到天上。李盛忙朝天外大叫,本想张小九会应答,谁知无一人在那。

    身后怪物喋喋大笑,正要说甚,却天降大火,烧残了一片肉翅。那怪物自顾不及,便抛掉李盛。李盛眼见就要落入火海,大叫道“我在哪里,快救我”,便坠到下方玄琚国了。

    ☆、第52章 黑衣是大食

    话说李盛被那怪物撇下,眼看就要落入火海,却有几个霓裳女娘飞至,合力将他提起,最终落到一通天高塔上,才放下来。

    李盛惊魂未定,喘了许久,才将心按回胸腔。正欲道谢,却见这四个女娘都狠狠瞪着自己。其中一个年长些的,骂道:“请你做客,却引来灭国之灾,若不是母皇下令,早一人一口咬死你了”。

    李盛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被另一女娘指责:“那日你被妖仙纠缠,母皇发善心救你,却恩将仇报,真是苦也”。

    几人谩骂几句,又飞下去救人。李盛见只有穿霓裳的才会飞,普通服饰的只能在火海里奔逃,一些百姓已扔了包裹往塔上爬。还好这塔甚是宽敞,爬进来不少人,等那火慢慢收住,浓烟四起时,已没有活人再上来了。

    塔里挤挤攘攘,却甚有秩序,李盛正感叹这国百姓礼乐甚好,却发觉有个小女娘站在腿边。那小女娘看了眼李盛,奶声奶气地问身后的女子“可是他么”,听得回话,扑上去狠咬李盛一口,便溜回去了。

    小女娘的随从向李盛致歉,说是一百零七公主调皮,请郎君原谅则个。李盛疼得龇牙咧嘴,又见这随从仅是客套之语,晓得自己给这国带来灾祸,不受人待见,只得摆手说不要紧。

    周围百姓听得这人就是祸首,都怒目而视,还有磨牙霍霍的。李盛吓得心惊胆战,正欲逃走,却听得有人在唤自己。

    回头一看,却是那靛衣女官。只听得她叫苦道:“李郎君,你可害惨我了。遍寻你不见,听得那青瑶家的贱婢缠住你,才带兵来救。谁知却惹得天火降世,害死一半百姓,连陛下都伤着了”,又说:“陛下本要请你议事,谁知闹成这样,还是送你回罢”。

    周围人听得,才放开李盛。李盛跟着靛衣女官往外走,有那等不忿的,故意伸腿去绊,结果李盛一路跌撞,才来到塔口。

    李盛受了一路冷眼唾液,心里憋屈。等到塔口,便问那女官究竟出了甚事。那女官叹口气道:“果然因缘有定,仙凡还是无牵连的好”,便说了那前因后果。

    原来那日玄琚女帝正在议政,却见风沙四起,飞来个霞帔女仙。那仙说是左近绿瑶仙姬座下的,与玄琚相邻几百年,还未拜见,实是不该。然则近日有个名唤李盛的凡人,就住在玄琚天外,又有大造化。若是攀上这人,就能功德大涨,修得正果哩。

    前面的那些话也罢了,偏“修得正果”这句打在女帝心头。原来这玄琚国,是玄驹成妖,那玄琚女帝虽近千岁,也只是个杂牌妖仙。如果能修得正果,排入仙班,就算当个末流小仙,也比在妖国当皇帝强。

    玄琚女帝动了心思,便问李盛有何等造化。听得那入了进士榜的是天上的文曲,这李盛只是个秀才,也无甚大仁大孝的名头,怎能积攒功德。

    那霞帔女仙听得,笑道:“这人虽自身无德,却有法宝。南宫仙子说这李盛不日就得异宝,三年之内当得探花,这等贵人,还不够呼风唤雨,功德无量么”。

    各位看官,话说这虫豸修仙,要先修得人身,有了七窍吐纳灵气,才得继续修炼。那些兽头虫身的,即使功德足够,一朝飞升南天门,也只是个坐骑之物,连洒扫看门的都轮不到它哩。若是人身修仙,先天上就优越几层,因而凡人比虫豸贵重。

    若凡人有个一官半职,能触到龙气,更是与仙家有缘。远旧的有封神榜上的阐截二教,新近的有太白谪凡的李诗仙,赤脚被贬的唐明皇,连那作恶多端的隋炀帝,都是喝了佛祖香油的硕鼠精阿摩哩。

    是以这女帝听得探花之名,认定是有大功德之人,若能攀附一二,定有好处,便心内摇动。又问那南宫仙子是何神,这等机遇为甚要告知自己,你家仙姬竟能舍得。

    霞帔女仙回道:“那仙子虽没听过名号,却手持天道符篆,行动时隐有五色仙光,像是个品级不低的”,又说:“陛下飞升后,国内须得立新君。我家仙姬与四十四公主相善,若能让闺中好友登帝,就心满意足了。再说陛下年长,这等机遇更有好处”。

    女帝怀疑这仙姬的动机,却又舍不得机遇溜走,便先应下来。等那女仙走后,派人去打听这绿瑶和南宫到底是甚么关系,又遣人暗中盯梢四十四。

    那些回话的,都说绿瑶仙姬应是个蝶精,以血食为修,总有被吸干的皮囊扔在巢外。又说那四十四公主几次外出,近日长胖不少,还好也只是丰腴。

    女帝说胖点不要紧,让她别被蝶精骗了,又盯了些时日,见四十四无甚异状,只说霓裳被姐妹偷了,又遣人去查霓裳。

    这日探子回复,有凡人被女仙拉入玄琚国附近,便派人去窥探。又一时回话道,那凡人是个书生样,口称李盛的,惊得女帝亲去查看。

    女帝隐在一旁,听那李盛说自家时运不齐,未能中举。身边的蓝衣仙子劝慰道,是别人夺走气运,郎君本该是探花郎的,怎能任由小人当道。

    女帝听个半天,没听出这李盛有甚气运,那蓝衣仙子只是在挑拨,也没说出异宝在哪。正沉思间,却有人急报说是皇城被攻,好几个公主都丢了。

    女帝大惊,立刻派人支援,心中怀疑是蝶精的调虎离山计。又舍不得异宝,便偷袭那蓝衣仙子,却遍寻不见。女帝见这蓝衣仙子只是口头花哨,哄骗这凡人,便将那仙子掳走,只留个李盛呆呆在那。

    先不提李盛,只说那女帝掳蓝衣仙子到半路,被那仙子的天道符篆打伤,好容易才挣出命来。等逃回国内,见满地狼藉,忙叫兵民重建家园,心中将那摇唇颠舌的蝶精骂了千百遍。

    等国内稳定下来,重新修炼时,却发现有段因果没了结。原来这仙家修炼,最忌欠人因果,像那西湖白蛇,欠了因果,好好的仙修不了,白白蹉跎时光。女帝掳走那仙,却因李盛之语提前识破蝶精奸计,欠了因果,须得报答才可消解。

    女帝心中不服,自家也替那李盛挡了一劫,为何李盛没欠自己,反倒要还他。等掐指一算,天道显示李盛必信蓝衣,自己做的竟是无用功。女帝只能自认倒霉,选个时日接李盛进宫细谈罢。

    本想着一斛珍珠就能还清因果,谁知这李盛竟引来天火。那四十四也是蠢钝,被蝶精下的崽儿吃空肚肠,只留着一张皮囊。霓裳衣也被那崽子啃了,外面只裹着件霞帔。怪不得说她胖了,原是里面的蝶精崽儿肉翅鼓出来的。

    女帝见自己因一点微末小利,差点颠覆江山,把帝位传给歹人,后怕不已。又恨那李盛惹出祸端,即使玄琚移国,也要泄愤再走。

    话说王家众人见李盛苏醒过来,虽然明得事理,却说得胡话。甚么一百零八个公主的,做白日梦都不是这样做的。王姑母见儿子还在乱说,哭倒在地,众人扶起她,又让那李盛别再添乱,你母亲都被你闹腾得白了发,还要怎的。李盛见了,也倒罢了。

    王家分店的舜娘几人知道李秀才病好,便同刚回临安的月牙夫妇来探。分店新来的女娘们上楼同嫣娘闲谈,月牙和彩虹凑在一起捣鼓话本,张四却在李盛床前踟蹰不前。

    原来这张四未曾读书,如今李秀才成了亲戚,想要亲近却找不到话头。正好听了一耳朵公主仙女,便怯怯笑道:“秀才公这故事是奇怪,我听一个黑衣大食的行商讲过,他们那有个女娘,给他们官家讲了一千多夜的故事,那官家竟听住,还封那女娘当皇后。秀才公不若将这故事写下来,说不得哪天也被封赏哩”。

    话说李盛虽怕那妖物,腿上也有齿印伤眼,心中却兴奋得紧。本想找人诉说这解元都遇不到的奇异事,却总是被人阻挡。这张四虽是个低下之人,主意倒是不错,说不得我这一百多个公主的书一出,就震慑全临安了呢。

    李盛瞬间从写话本想到著书立传,又想到被破格封为韩林学士,恁得风光。那冯瑜几年后苦苦考个同进士,连翰林院都入不得哩,怎和自己比,说不得就要摇尾乞怜了。

    李盛正想得欢,却被月牙的一声娇斥打断,只见她拎着张四的耳朵嗔道:“你这呆瓜,表哥若写了公主的话本,早被下狱了,皇家岂能随意编排的”,又对李盛说:“这公主女帝不能写,靖康旧事还没平息,前几年还逃回个帝姬来,你写了可不是在映射她们么”。

    李盛被这一席话惊醒,只得暗道可惜。几人正在说道,却听得门外有人惊叫,忙跑出去看。原来那被烧得光秃秃的后院,经了一晚竟多出许多东西来,一地的黑黑灰灰。

    院里众人还未怎样,楼上的女娘叫得此起彼伏,却见嫣娘气呼呼下了楼,立时叫人洒扫后院。

    ☆、第53章 车下叶小咬

    话说嫣娘气冲冲下了楼,又叫人来洒扫后院。楼下的还未怎样,楼上的女娘们却惶惶起来。

    原来从楼上往下看去,竟是黑灰大字交叠一起。黑字是“三年必死”,灰字是“家破人亡”,黑灰间杂,那字又比井口大数倍,若不是姚蕊娘眼利,众人还发现不了哩。

    胡婆子引火来烧,那灰字未动,黑字却轰得四散逃开,还有一些飞去咬那婆子的。胡婆子吓得连滚带爬,连火引子都掉了。

    众人忙扶起胡婆子,见那黑字已消失不见,只留着“家破人亡”的灰字。再细细看去,那灰字竟是些虫蚁躯体,早死透了。

    众人半晌无言,嫣娘以为是同行黑手,李盛却回想玄琚的灭国火海,心中发寒。正要回屋,却见一群飞舞的黑蚁撕咬着簸箕大的蝶子,从李盛眼前掠过。

    李盛唬得瘫倒在地,又大叫自家体内钻了虫蚁,定要郎中来看。谁知来了几个郎中,都说李秀才是被唬到了,哪有甚么虫蚁,见李盛还在乱叫,只得开了些安神的药。

    李盛将那药当水喝,时时沐浴,还说有虫蚁要咬他,赖在顶楼小间不走。王姑母说尽好话,求嫣娘把那小间让出来,嫣娘见她可怜,只得应了。

    街上闲汉闻得这被女鬼缠住的李盛,又怕起虫蚁来,都嗤笑这秀才落榜不好见人,只用些怪病搪塞家里。可怜那秀才老娘硬生生愁白了头,即使将来当了进士老夫人,也熬干心血,享不了福。

    还有那刻薄之人,故意说虫蚁喜甜,若是日日食咸鱼,就能驱虫。李盛听得,又要嫣娘买咸鱼,还要每日做好端给他吃哩。

    嫣娘忍无可忍,劝道:“表哥,自你做了邪梦,带累得姑妈老了十岁。整日说虫蚁咬你,郎中却说无甚红肿,全是臆想。你要咸鱼,酒楼供得起,只是姑妈担惊受怕,比你这病人还可怜哩”。

    李盛听得,拍桌骂道:“舍不得银就直说,少攀扯我母亲。果真是商贾妇人,哪懂得落第能夺人命。前朝还有自认中不了举,撞死在考场的哩,我能挺过来,已是心性艰韧了”。

    张小九本在算账,听他兄妹闲话。听到“心性艰韧”,差点没笑掉大牙,这点小挫折就咋咋呼呼,能成甚么大事。看来猛大挑中的异宝持有人不咋的,若那法宝给了别人,许会更有用哩。

    只是这原文里的重要道具,如今在谁人之手呢?原文写着李盛赶考期间,雨夜遇神女自荐枕席,*一番后献宝给李盛。如今李盛落第,那法宝是不能按剧情获得了。罢,罢,好在还有几月,等我把这边事物料理好,便去寻寻罢。

    张小九打定主意,却见李盛闹得越发厉害,连王姑母都被策反,母子一起求那嫣娘。之前搬嘴弄舌的闲汉躲在人群发笑,只留着嫣娘难堪。

    张小九正要上去阻拦,却见大堂走出一人来,提溜起耍赖的李盛,扔到一边,说道:“秀才既然怕虫蚁,就该搬去高山书院,那里地干山高,寻常虫蚁不筑巢,又有才子名师,比在家中温习的强”。

    李盛嫌高山书院艰苦,王姑母心疼儿子,两人一起怨怼那人。只听那人说道:“见过艰辛求学的士子,没见过威逼女娘的无赖。李秀才,你若对得起这秀才之名,就该自家立起来,别逼迫这女娘”。

    李盛见这人风尘仆仆地来,衣衫落土,又不上雅座,先把他定了个穷贱。又听这人似是懂得些孔门事宜,却没穿秀才襟袍,应该没功名,越发肯定这人眼红自己。

    那人见李盛这样,倒是笑了一笑,提着斗笠就走了。张小九见这人难得替嫣娘说话,忙叫小甲请回来,又问那人姓名。那人自称姓童,兄弟还在外间等着哩,掌柜的好意心领了,改日再叙罢。

    李盛见张小九竟护外人,连带的小甲也挨了白眼。小甲见李盛回屋,便向小九咬耳朵:“新解元都没他这派头哩,这楼上楼下还不是东家忙活,他家坐吃白食,还妆起大爷了”。

    一旁的叶小咬说:“他也只嘴里厉害,他老娘又疼他,才护出这个性子。哪像北县那边的蒋秀才,口蜜腹剑,替富家诉讼,一年坑害多少人哩。听得去年来了个郑书办,和他打起擂台,才救活些人”。

    张小九道:“我和东家上次出狱,就靠了郑书办。只恨我没她的本事,不然也救几个人,比吃斋念佛的要积德哩”。

    小甲小咬听得,俱笑道:“你又不是婆子女娘,信得甚么佛,还要积德”,张小九正色道:“不是信佛,是心里坦荡。就像上次,郑书办晓得东家和我无甚大恶,才肯相救。若平日为非作歹,事发后旁人谁会相助”。

    “遇到这么多人,我最服郑书办。都说神佛威严,官家圣明,可到头来救我的还是凡人。这次她救我,下次她有事我定救她,都说修仙修佛,不如正经做个有用之人,比乌烟瘴气炼丹的好”。

    小甲笑道:“外人都说你修了邪道,该让他们听听才是。怪不得你见一个救一个,还都是些妇人。这些女娘也奇怪,刚来都是可怜模样,怯怯地连人都不敢正眼看,等上工几个月,竟都有说有笑起来。隔壁孙家的丫头也想来哩”。

    张小九道:“男子只要有把力气,码头抗包也能混个饱。女娘一人走在路上,没过几条街就被人骗抢,世上苦人还是女娘多些。再说小咬不就是我救回的男子么,我也没只救女娘”。说得一边十多岁的小咬憨憨笑了。

    原来前日张小九上街,见有女娘卖身葬父。那女娘滴溜溜着一双眼,只往那齐整郎君身上瞄,脸儿也涂得俏,吐出来的话也甚是凄婉。

    张小九见了,立时绕路走了。有那眼尖的闲汉,认出小九,喊道:“王家掌柜,你不买一个回去尝尝么,这细皮嫩肉的,滋味好着呢”。

    张小九见这闲汉岔住道,只得回了句:“这嫩羊肉是王孙公子才吃得,我高攀不上”,那闲汉本想滋事,却见张邪道服了软,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的气撒不出。

    本想再刺这邪道两句,却听得身后驴嘶人喊,一时喧闹起来。原来围那葬父女娘的人过多,渐渐堵住路。有急着赶路的车,本喊着让让,却被一旁闲人惊了驴,又兼地上坑洼,翻到在地。

    还好是翻在空处,没损商贩摊铺。那车主连骂晦气,却因货物甚重,抬不起那车。正摸索从哪处使巧劲,却眼错不见,摸到一个毛绒绒脑袋来。

    那车主唬得脚软,定睛一看,真是个小子被压在下面,已是疼晕过去了。那车主忙喊人来救,几个壮汉本要上前,却被一个闲汉拦住。

    只听那闲汉道:“各位,这车下的是前巷叶家的,哥嫂去扬州享福,只留个老娘。若这小子残了,说是各位抬车伤到的,可不被赖上么”。说得壮汉们缩了手脚。

    有个壮汉回道:“压也是这车压得,怎能怪我”,那闲汉道:“车压是意外,压死顶多罚些银。这抬人出了事,可不得要养瘫子和老娘么”。壮汉听了,也跟着同伴退回去了。

    那车主听得压死罚银,压残就要多养两人,便也妆作气力不支,只等着那小子死。那些贪看葬父女娘的,全又围在翻车旁,对那小子指指点点。

    张小九见了,心里恨那闲汉毒嘴乱扯,便喊道:“你空口白牙说他残了,人还没救,怎晓得残不残”,那闲汉笑道:“张掌柜,你若不怕,径自去救,反正你养了一堆阴肉,再来个小子也不多”,又说:“王家家大业大,这类事本就你们的,这么晚才冒头,该不会心痛钱罢”。

    众人听得,都起哄说让张小九救,那些老成的本要帮衬小九几句,却被“谁都不救,这人就死了,手里有银就该出头”给噎住。还有人叫来叶老娘,说是张邪道施妖法吹翻车,把你儿子压死了。那婆子也晕头,只向手头有银的小九哭嚷,把小九的衣裳都抓破了。

    张小九见这乱混混一片,都朝自己叫嚷,还有谁管那车下的人。那叶小子一时醒来,见老娘打骂一个不相干的,那和自己素有嫌隙的段闲汉,正与车主在一边闲看,便叫了句:“娘,快弄我出来罢,不关这人的事”。

    那叶婆子先凑过去问“你手脚可知道痛”,儿子说都麻木了,便道:“你瘫了,这人是个甚么酒楼的掌柜,咱抓他不放,才有银哩”。叶小子大叫自家没瘫,娘快救我,那婆子却不理睬,只管哭叫。

    那段闲汉又挑拨几句,叶婆子信了“死了赔得更多”,便窜过来劝那小子自己了结。二儿,你一直体弱,码头上也卖不了力气,天生的穷苦。你大哥若晓得你肯为娘,定夸你孝顺,给你好好办一场,再上报个孝子,能赚个大名头哩。

    ☆、第54章 淑女求不得

    话说叶小咬听得老娘的话,心中冰冷。大哥自小团头虎脑,一身腱子肉,不仅唬住闹事的族亲,还赚得娶嫂子的钱。只因那嫂子见大哥要养着自己,便在背后嘀咕,一起奔去扬州。

    老娘本也要去,却被嫂子一句“小叔一人怎得过活”给堵回来。老娘本就嫌自己做不了重活,天天打狗骂猫,时时念叨大哥,如今自己陷在车下,怕是被放弃了。

    可是娘,生我时爹早去了,我生下来就体弱,就算要奉养您,码头上也抗不了包。您日日向街坊抱怨,都晓得叶家小子天生亏损,还是母亲哥哥可怜他才养活。掌柜们听了,谁肯招我做伙计,你们赚了好名声,却害苦了我。

    只是抗不了包,又不是拨不了算盘,娘你几句话就断了我的前程,还抱怨我挣不回钱。我是个多余的,等我去了,你们一家三口过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