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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四章

    到底跟自己有关,刘延宁又是原身最亲的人之一,刘青脑子里飞快转起来,想着要是为这事刘家人对刘延宁起了意见,她该怎么替亲哥圆场。

    事实上却是刘青白担心一场,刘延宁既然不打招呼,直接托人请了大夫来,自有一番解释。

    听着院门外的大嗓门,屋里的众人全都出来了,高大黝黑的青年,正好也领了个老大夫进院子,青年摸着头,冲刘延宁嘿嘿一笑:“俺把大夫给你带回来了。”

    刘延宁也爽朗的笑道:“麻烦大宁哥了,原只想托你带句话,没成想还要你跑这一趟。”说罢又转头对刘大爷介绍道:“爷,这是镇上的林大夫。”

    镇上就一两个大夫,刘大爷哪里会不认识林大夫,虽然对大孙子无端请大夫来家一事一头雾水,到底不想让孙子尴尬,刘大爷仍是热情的招呼道:“劳大爷跑一趟了。”

    林大夫也随和,同刘大爷寒暄了两句。

    青年笑道:“俺不过是顺路,不用客气,俺娘还等着俺买的盐做菜,俺就先回去了。”

    刘延宁把青年送出院门,才转身回到院中,蒋氏性子急,张口就想问怎么回事,刘大爷却看了看刘延宁,道:“先进屋坐罢。”

    进了屋,刘延宁也没等众人追问,自个儿便解释道:“孙儿日前去书肆,途中遇到大阳哥,问起家中情形,大阳哥说妹妹大病一场,十分之凶险,令孙儿寝食难安。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而今却是妹妹年纪小,爷奶年岁又大,哪个孙儿都放心不下。思来想去,遂决定回家一趟,请大夫给爷奶断过脉,确定身体无碍,孙儿才放心回学里。”

    听完这番话,刘大爷先前皱着的眉,才渐渐松开,心下既受用又有些担忧,孙子孝心可嘉,奈何不知柴米贵啊!

    他们干了大半辈子的活,身子好着呢,没病没痛的,哪用得着请大夫?

    思及此,刘大爷忍不住教育道:“延宁这般有孝心,我跟你奶就满足了,没病没痛的请大夫来,也忒不值当了。”

    刘延宁笑道:“先生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只要爷奶长命百岁,怎样都值了。”

    听刘延宁这么说了,刘二叔也附和道:“延宁说得是,费些银钱,只要能换来爹娘健康,花得便值了。”

    刘二叔刘三叔纷纷附和。

    儿孙有孝心,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蒋氏,也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是还有些心痛,迟疑的道:“大夫特意从镇上下来,这一趟要使不少子儿呢……”

    刘延宁笑道:“孙儿请大夫过来,自然不能从爷奶这里拿钱,那就不是敬孝了。”说罢,刘延宁低头从袖兜里掏银袋。

    仗着自己身板小,趴在窗户底下偷听的刘青,到这时才松了口气。

    亲哥面面俱到着呢,解释如此到位,连请大夫的钱都准备了,别说刘大爷和蒋氏心底受用,就是刘家几个叔叔,对他这举动也挑不出毛病来。

    可见她还是白操了一回心。

    虽是这么想,刘青到底没有离开,仍将自己缩成一团,趴在底下竖起耳朵来听着。

    蒋氏拿着银袋,却没关心刘延宁银袋里有多少钱,只关切的问道:“每月给你的花费也不多,别是为了省钱,短了吃喝和纸墨罢?”

    刘大爷也忙叮嘱道:“念书费脑,该吃的得跟上,别累垮了身子,书本纸墨,该买的也得买,家里虽不宽裕,也不至于要你省这个银子。”

    “爷奶请放心。”刘延宁一面把银袋悉数递给蒋氏,一面解释道,“数月前,先生为我引荐了一项营生,为那新开的文明斋书肆抄书,因是先生引荐的,掌柜甚是公道,只是孙儿没忍住又多买了两本书,才剩下这些了。”说到最后,刘延宁还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家里不能给你多买几本书,你自个儿赚的银两,多买些书也好,都说看得书越多越有学问。”蒋氏一边宽慰刘延宁,一边接过银袋,打开一看却委实吓了一跳,“这么多?”

    蒋氏目测银袋里有两贯钱还不止。听到蒋氏报数的其他人,也都被吓了一跳。

    刘家十几二十口人,省吃俭用,一个月能攒下一两贯铜板,已经很不错了。

    刘延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出手就是两贯钱,如何叫他们不震惊?

    蒋氏惦着手中的银袋,又看着刘延宁的手,满是心疼的道:“延宁为了攒下这些铜板,也不知收了多少罪。说到底还是奶没用,不然你只一心念书,哪还需要担忧这些俗事。”

    刘大爷一直看着蒋氏手中的银袋,沉着脸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好半响才叹着气道:“延宁啊,家里虽然困难,可也没到叫你操心的地步。你在书院只管念书便是,明年下场再考个功名出来,就是咱们老刘家祖宗保佑。我跟你叔他们再苦再累都值了。”

    刘三叔平时不爱说话,只附和自家二哥四弟的,这会儿也忍不住开口了:“爹说得是,延宁念书就行了,可别把功夫费在这上头,耽误了学业。”

    刘延宁忙解释道:“请爷奶和叔放心,我抄书并未耽误学业,抄一遍书比读许多遍都管用,反倒是巩固,况且我都是完成了先生布置的学业之余,才抄一抄书,顺道还能练字。”

    “抄书倘若真如你说得这般好,别人为何都不去抄?可见还是耽误功夫的。”刘大爷的古板固执在这个时候体现无疑,无论刘延宁解释得多么靠谱,他就是摇头,“以后别浪费这个心力了,家里还不缺这几个铜板。”

    刘大爷的话刚落音,蒋氏便搂着银袋喜滋滋的道:“延宁明年童试的盘缠还有些紧缺,有了这两贯钱,倒是尽够了。”

    被老妻啪啪打脸的刘大爷脸色黑了黑,仍端着大家长的威严,继续道:“这次便算了,明儿回了书院,延宁你只管用心念书,可知否?”

    刘延宁朗声回道:“孙儿定全力以赴,不让爷奶失望。”

    刘大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蒋氏紧握着钱袋,转身要回里屋藏好,刘青一个机灵,连忙弓着身子,踮起脚尖一溜烟跑了。

    正端着菜刀切菜的大丫瞧见刘青一溜烟进了门,原先端出去的菜也没在手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忙放下手中的刀,朝刘青挥了挥手:“二丫,过来。”

    刘青不明所以的走到大丫跟前:“怎么了?”

    大丫神秘的凑过来,低声问:“屋里头爷奶和大哥他们在说啥?”

    刘青一脸懵懂的摇头:“你说什么?”

    “别装了。”大丫翻白眼,“你跑出去好一会儿,不就是去外边偷听了吗。”

    比起十四五岁、略有些八卦爱好的大丫,刘青算得上是老油条,只嘿嘿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大丫瞅了她好几眼,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不由埋怨道:“你真没劲,难怪小芳姐她们玩都不爱带你。”

    刘青脸皮厚着,好似没听到大丫的抱怨一样,跑出去把落下的菜端了进屋后,又凑到大丫跟前:“还要我做啥?”

    蒋氏还在屋里头,油盐都被她锁柜子里,炒不了菜,两个姑娘把该洗的该切的都弄好了,大丫才支使着刘青:“二丫,你去喊奶过来炒菜,不然时辰该晚了。”

    大丫虽然在蒋氏跟前受宠,在不苟言笑的刘大爷跟前,也是大气不敢出的,事实上刘家的孩子,除了刘延宁,其他不论孙子还是孙女,见了刘大爷都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刘青明白大丫的小心思,心里也担心刘延宁那边,闻言便点头道:“我这就过去。”

    大丫看着刘青毫不迟疑的背影,忍不住在心底想,还是她娘说得对,二丫从小又蠢又呆,哪里会一下子变聪明?刚才定是她想多了。

    再说刘青刚走到屋檐下,正巧瞧见红光满面的蒋氏从里头出来,方才大夫替她和老头子仔细把了脉,说他们身子健朗,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她倒没奢望长命百岁,只要阖眼之前能看到自家长孙金榜题名,像戏文里唱的那样蟒袍加身,她就死而无憾了。

    蒋氏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了刘青也没一惯的冷脸,只道:“二丫在这儿?正好随我进去看大夫,你大哥惦记你,非要让大夫给你也把了脉才放心。”

    刘青连忙道:“奶,姐叫我来请您过去掌勺,怕时辰迟了耽搁午饭。”

    “不急,你先随我进屋罢。”蒋氏扯了刘青的手臂,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进了堂屋。

    ☆、第五章

    刘青半推半就,被蒋氏扯进了堂屋,一时间好几双眼睛盯着刘青。刘青琢磨着从刘家人跟前旁敲侧击,打探出来的原身性格,连忙闪身,怯生生躲在蒋氏后头。

    刘大爷见状摆了摆手,道:“二丫也是大姑娘了,去里屋让林大夫瞧罢。”

    林大夫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倒不必避什么嫌,没想到蒋氏却格外殷勤,又扯了刘青一把:“走罢,奶陪你进去,不用害怕。”

    刘青心说她本来不害怕的,倒是蒋氏这突如其来的好意,反而让她心生疑窦。

    也不知蒋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她一穷二白,身无长物,还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片子,也没甚可让蒋氏算计的。刘青穷得坦荡,不过面上还是一脸怯懦,踉跄着跟在蒋氏后头。

    一副狼狈的样儿。

    刘延宁的唇张了又合,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我随奶一道过去罢。”

    刘家众人倒是没在意,刘大爷摆了摆手,蒋氏还特意放慢了步子,等刘延宁过来。

    一时进了里间。

    刘家早些年光景好,刘大爷夫妻睡的主屋里还摆了一对太师椅。虽然椅背只是简单的雕花,也无甚镶嵌,刘青倒也瞧得出这对椅子并不寻常。

    端看那被擦拭得油光发亮的扶手,便知蒋氏平日有多爱护。

    刘延宁忙请了老大夫在左侧落座。

    老大夫也没推诿,直接坐了下来,手掌呈上摊开搁在中间条几上,示意刘青把手伸来。

    见此情形,刘青自觉的撸起袖子,就要把手腕伸到老大夫跟前。

    刚伸到一半,手却被蒋氏重重拍了一下,“啪”的一声在屋里响起,刘青的手背也红了一片。

    不说刘青毫无准备,就连刘延宁也一时诧异,看向蒋氏。

    蒋氏虽下手重了,倒也不是没事找事,顺势就把刘青撸得高高的袖子放下一大截,一脸嫌弃的道:“你打算叫林大夫仰头瞧你不成?还不快坐下!”

    蒋氏心里也真是嫌弃,二丫也十来岁了,竟还这般冒失,别说比大丫差得远,恐怕三丫都比她有分寸。

    这么大的姑娘家不懂一点礼数,也不知李氏怎么教的!蒋氏心想着待送走了林大夫,她便要拿李氏问一问,到底会不会教姑娘。

    她的延宁明年就下场了,日后有了功名,有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娘和妹妹,岂不是让延宁脸上蒙羞?

    刘青不是无知少女,察觉到蒋氏并非无事找茬,心里也缓了口气,只是蒋氏和刘延宁都站着,她可不敢坐。

    蒋氏积威已久,刘青也不敢贸然忤逆,便将求救的视线转到刘延宁身上。

    既然回不去,要在这个世界过下去,她自然得努力让自己好过一点。

    亲哥看着是支潜力股,好好投资说不定有收获。

    不过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更何况亲哥有示好的意思,她可不想学原主,将这份好意拒于千里之外。

    刘延宁正瞧着祖母不动声色的举动,心里也知妹妹的举止过于疏忽了,祖母这是在替她掩饰。

    一时也下心来,奶再不喜欢妹妹,也是亲孙女,是他关心则乱了。

    刘延宁默默的收回视线,却又瞧见自家妹妹满脸无措的看着自己,印象中无甚神采的眼睛,这会儿瞪得大了,也显出些灵动起来。刘延宁从未见过自家妹子这般神色,还看出几分可爱来了,有些想笑,到底不合时宜,便翘着嘴角忍笑道:“奶叫你坐,你便坐罢。”

    刘青这才老实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收了神色低眉顺眼的伸出手。

    林大夫把脉的时候聚精会神,连带着蒋氏和刘延宁也一声不吭,怕打扰到大夫。

    屋子里气氛有些凝重。

    垂着头的刘青不由忐忑起来,这具身体该不会是病入膏肓了吧?

    片刻后,林大夫才收了手,道:“小姑娘凶险之相已去,并无大碍。只是到底伤了元气,若不好生将养,只怕影响寿元。”

    刘延宁闻言脸色一白,连连作揖道:“晚辈之父早亡,只这一个亲妹,断不能瞧她遭此大罪,还请林大夫费心。”

    “老朽自然勉力为之,延宁不必忧心。”林大夫与刘延宁竟也相识,林大夫抚须安抚道,“令妹年岁尚幼,又是后天操劳至此,温养几年便能调理过来。需忌重活,忌饥饿,老朽这里还有几幅温补的方子,待……”

    林大夫的话还没说完,蒋氏连忙打断道:“有劳大夫了,咱们田里丫头还没这般金贵,大不了不叫她干重活,这药的话,您看是不是可以免了?”

    刘青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蒋氏殷勤的守着自己看病,就怕浪费了钱给她抓药呢。

    林大夫嘴上一顿,清明的目光看了蒋氏一眼,遂点头道:“老朽疏忽了,是药三分毒,小姑娘不喝也罢,食补也使得,用那鸡汤鱼汤……”

    话还没说完,林大夫又瞧见蒋氏阴下去的脸色,再次改了口,温声道:“这时节里,也不是日日有鸡鸭鱼肉,到底难得。小姑娘若能一日三餐食鸡蛋,虽疗效慢些,假以时日,倒也能把身子调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