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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太原王过来了?”宇文如眉仿佛很吃惊的模样,望着双珠道:“怎么来得这般巧?我与微微刚刚离开玉彦堂,他便来了。早知道还不如等等,与他一道儿出来。”

    双珠笑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水滴形的耳珰在肩膀那处不住的晃荡:“这个奴婢可不知道了,劳烦宇文小姐陪着我们家二小姐在这阴凉处站站,太原王与我们家老夫人说一阵子话便会过来。”

    宇文如眉“哦”了一声,转脸望了望慕微,脸上笑得很是舒畅:“微微,我猜他是来给你送及笄礼的。”

    慕微没有出声,倒是秋月在一旁抢着答道:“自然是这样,否则如何会这个时候过来?我想太原王该是会送我们家姑娘一支精致的簪子……”她溜了宇文如眉一眼,捂着嘴笑了笑:“奴婢不是说宇文小姐送的簪子不好,只是在说太原王肯定会送精致的簪子。”

    宇文如眉一顿,如何慕微的丫鬟竟然也这般尖嘴利齿的,她那话里根本就是顺着慕老夫人先前那话说的,是在嫌弃自己送的东西不好呢。心中不快,正想开口说话,就见那边有几个人走了过来,走在最前边的,正是赫连毓。

    赫连毓今日穿了一件浅紫色云纹团花锦衣,配着一块羊脂玉诀,显得格外飘逸。他快步走到慕微面前,一双眼睛盯住了她:“慕小姐。”

    慕微无奈,只能回了一个半礼:“太原王安好。”

    赫连毓伸出手来一把扶住了她:“何必这般客气,慕小姐这般举动,越发见外了。”

    手指触及到慕微的纱衣,那滑溜溜如凝脂般,赫连毓不由得一低头,就见手腕上有鲜艳的一串红珊瑚手钏,颗颗通透,衬得皓腕如雪,晶莹可爱。

    “太原王。”慕微感觉到赫连毓的手有些停留得过久,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里抽离出来,笑盈盈的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宇文如眉:“宇文家七小姐也过来了。”

    “哦。”赫连毓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仪,连忙抬起头来朝宇文如眉点了点头:“宇文小姐今日也过来了?”

    宇文如眉心中很不是滋味,她看得分明,赫连毓的一双眼睛只盯着慕微看,问起自己,不过是因为慕微提及了自己的名字而已。她暗自捏了捏手指,心中彷如有一团火在烧着一般,全身都燥热不已。

    论家世、论容貌,自己哪一点会比慕微差?为何赫连毓的眼里只看到了她?宇文如眉跟在赫连毓身边走着,望着他英俊的脸,心里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焦急。她已经及笄了,能谈婚论嫁了,她想要嫁给身边这个人,与他一辈子天长地久的厮守着。可是,如何才能让他更注意到自己?

    暮春的风十分柔软,吹得人仿佛也全身软了起来,绿柳如烟,连绵的在湖边延伸过去,就如看不到尽头一般,分花拂柳的穿行在金丝柳畔,交织在一处的枝条将三个人都笼在了一处。慕微不动声色的走到前边了些,将宇文如眉与赫连毓撇在身后一步之遥,可赫连毓马上又跟了过来:“慕小姐,府中春景实在宜人。”

    慕微无奈的点了点头,眼角瞥见宇文如眉也快步跟上,心中忽然间有了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似乎被人缚住手脚,不能伸展开,实在是难受。祖母与母亲似乎很看好赫连毓,而京城里不少贵女也将赫连毓当成追逐的目标,就如身边的宇文如眉一般。她真心不想掺和到这事情里边去,谁喜欢他谁便嫁了他便是,何必来对自己虎视眈眈。

    这一路走得分外艰难,素日里在湖边欣赏风景的心情全然不见,每走一步,仿佛就踏在荆棘上边,刺着绣花鞋的软底,生生的疼痛。当她听到小梨子欢快的叫喊声:“小姐回来了!还有太原王与宇文小姐也过来了!”,慕微深深的喘了一口气,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慕小姐,我这些日子比较忙,直到今日才给你来送及笄礼,还望你不要介意。”赫连毓拿出了一个锦盒来,言笑晏晏的望着慕微,眼中全是希冀的神色。

    “太原王竟然能记得我及笄的日子,慕微实在感激,如何还能挑剔。秋月,去将太原王的簪子收起来。”慕微看着那个锦盒,上边没有表记,,恐怕赫连毓是在宫中司珍局里定制的,乃是御制。

    宇文如眉眼中流露出一丝嫉妒的神色来,笑着拉住秋月的手:“别着急收走,让我也来开开眼界,看太原王送了什么东西。”

    慕微刚刚想出声制止,秋月已经将那锦盒打开,笑嘻嘻的推到了宇文如眉面前:“宇文小姐瞧瞧,可会不会比你头上那水晶琉璃簪子精致?”

    宇文如眉的脸瞬间便涨红了,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双手托着那个锦盒,好半日说不出话来,身边的喜儿见自家小姐被秋月呛声,气愤愤道:“秋月,你可别看走了眼,这水晶琉璃簪也是太原王送的呢。”

    “啊?”秋月惊讶的喊了一声,赶紧朝赫连毓行了一礼:“奴婢多嘴了!”

    赫连毓瞥了宇文如眉头上的簪子一眼,奇怪的问道:“宇文小姐,我何时送了你这一支簪子?怎么我自己都忘记了。”

    宇文如眉的手一抖,手中的锦盒便堪堪要掉到地上,盒子里边那支簪子斜了斜,差点要翻了出来。秋月眼尖,赶紧伸出手去,一把将那簪子接在手中。站起身来,朝那面呈猪肝色的宇文如眉瞥了一眼,笑着道:“宇文小姐,肯定是有人借了太原王的名义想接近你呢。没事儿,只要有人想送你东西,那便是说宇文小姐招人喜欢……”

    “秋月,你在胡嘬什么!还不快快住嘴!”慕微见宇文如眉那般狼狈,赶紧喝止住秋月,虽说她现在已经看透了宇文如眉,可毕竟还是要顾她几分面子。

    “真真是胡说八道!”喜儿眼睛里边亮闪闪的一片,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可没有胡说!那簪子是我们家小姐及笄的时候太原王送的及笄礼!”

    赫连毓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说我自己如何不记得这件事情了。那阵子我有事情不在家,府里的事儿都是交给管事打理的。想来宇文府下了帖子,他便买了这簪子代我送过去了。”他偏头看了看宇文如眉头上的簪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满意的神色:“易管事也太不把宇文小姐放在眼里了,如何送了水晶琉璃簪?我回去以后定然好好训斥他一番。”

    听着赫连毓的话,宇文如眉脸上的那层红色越发的深了几分,似乎要滴出血来一般。

    第五十九章

    托盘上边放着几个细致的白瓷茶盏,上边有着彩色团花,从里边看,仿佛颜色通透,能照见外边的日头影子一般。秋月笑吟吟的将托盘放到桌子上边,将茶盏从里边拿到几个人面前摆好:“太原王,宇文小姐,请喝茶,这可是今年的新茶,是从南燕那边买过来的,雨前龙井。”

    揭开茶盏盖子,白色的水雾腾腾的升了起来,慢慢的在上方消散,太原王低头看了看那清澄的茶水,不由得赞了一声:“果然是好茶,以后我便要来慕大司马府来讨茶喝了。”

    茶盏里头水色微碧,汤色清冽,里边的茶叶都是新芽,又尖又细,正直直的立在茶水中,还不住的沉沉浮浮。宇文如眉瞅了瞅那茶水,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神色:“太原王府里边没好茶叶,我倒是不相信了。”

    “我府中虽然有好茶,但是哪里及得上慕大司马府里的茶叶?”赫连毓指了指那茶盏道:“宇文小姐,你仔细瞧瞧,雨前龙井不算难得,可难得这茶叶都是一旗一枪。”

    “一旗一枪?”秋月凑了过来看了看,有些不解:“这茶叶是昨日老夫人送过来的,说十分金贵,小姐这边统共才得了几两,让明日及笄礼的时候拿出来待客呢。”

    “原来是这样,我们却是有口福了。”赫连毓瞧着宇文如眉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指了指那茶水道:“宇文小姐。所谓一旗一枪便是一芽一叶,这种很是难得,若是片片都这样,便更难得了。”

    宇文如眉听了赶紧往自己茶盏看了过去,果然如此,而且那茶叶十分细嫩,似乎是芽心一般,只是窄窄的长出了几分。她将茶盏端起来,微微抿了一抿,满口幽香,似乎要从嗓子里冲出来,袅袅而上。

    自己祖父虽然说也是朝中一品大员,可是与这慕大司马相比,真什么都不是了。宇文如眉放下茶盏,眼睛斜觑了慕微一眼,心中又平添了几分不舒服,实在是意气难平。

    赫连毓将这茶叶的事情撇到了一旁,说起了明日的事情来:“慕小姐,可已经选好了明日及笄礼用的簪子?”他的眼睛殷切的望着慕微,心里希望着慕微能将他的簪子选了去。

    今年年初赫连毓便让司珍局开始着手设计,约莫到了三月份才定下图样,精心雕琢了两个月,这才将簪子做好,今日到司珍局取到了簪子,兴致勃勃的便往慕府过来了。可到了慕府,忽然发现慕微有些无精打采,无论他说什么话,她仿佛都提不起兴趣,这让赫连毓忽然有些心慌起来。

    以前每次来慕府,都能见着她脸上有着纯净的笑容,就如一块水晶,没有任何杂质,折射着日光,点点剔透玲珑的明媚。她那时候对自己是直呼其名的,她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没有半分芥蒂,可现在,好像一切都不对了。

    这个变化是从什么时候才有的?赫连毓仔细考虑着,当她被燕昊掳去的时候,她曾经在青州门口留下她的指甲壳子向他求助,那时候的慕微,还是很信赖自己的,她在渴求着自己帮助她摆脱燕昊的掌控。但是当他在云州城外见到慕微时,她的眼睛里有慕乾,有站在身边的燕昊,但却似乎已经将他漏掉了。

    赫连毓的心忽然间跳得很快,难道慕微喜欢上了燕昊?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第二个人。记得她与自己一道从云州回来,她执意不与自己坐同一辆马车,听到说皇上要慕乾即刻发兵攻打南燕,她竟然晕厥过去……赫连毓慢慢将手捏成了一个拳头,似乎都快喘不过气来,难道慕微真的喜欢上了燕昊?

    “及笄礼用什么簪子,实在是难选。”慕微笑了笑,眉眼疏淡:“我也正在考虑呢,方才如眉说要我用她的簪子。”赫连毓的口吻,自然是要自己选他的簪子,与其用他的簪子,还不如用宇文如眉的,这倒是块挡箭牌。

    赫连毓瞪眼看了看宇文如眉,她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脸红了红:“我与微微是手帕交,自然该用我的。”一边说着,一边还妩媚的朝赫连毓抛过去一个眼波,仿若那春水一般,波纹潋滟。

    原来她早就选好了,赫连毓有几分惆怅,但是想着并不是选了燕昊送的簪子,心里边又快活了起来,他笑着点了点头:“那倒也是,京城里谁不知道慕小姐与宇文小姐是好姐妹,连我都嫉妒你们的亲密呢。”

    慕微笑了笑没有说话,宇文如眉却逮着机会,开始与赫连毓攀谈了起来,瞬间屋子里边充满了宇文如眉那卖弄的声音:“最近我看了《心经》,有些偈语实在难解,他们都说太原王文武双全,想请太原王指点一二。”

    “这《心经》须得精心来揣摩,若是心有旁骛,那是怎么样也没法领略的。”赫连毓无奈,也只能陪着宇文如眉说起佛经来,慕微乐得清静,坐在一旁自己默默想着心事。

    这么多日过去了,没有听得燕昊的消息,哥哥已经攻克了南燕,那云州肯定也是失陷了,云州城里的百姓现在怎么样了?那带着军民守城的太子又怎么样了?慕微心上心下的记挂着,眼睛里边逐渐浮现出一丝担忧来。

    赫连毓没有坐太久,他有自己的事情要走,宇文如眉见着他要走,赶紧也站了起来,娇滴滴望着赫连毓道:“太原王,微微肯定今日有不少事情要做,我们也就不打扰了,一道儿走罢?”

    她的眼光*辣的看了过去,那里边充满了一种大胆挑逗的目光。赫连毓听着那个“我们”便觉得全身不舒服,仿佛他与宇文如眉无形中被捆绑在一处,正想出口反驳,就听慕微说道:“这样极好。”

    宇文如眉瞥了慕微一眼,似乎有几分惊诧,瞬间又将脸转了过去,笑意盈盈的望向赫连毓:“太原王,咱们别打扰微微了,她好像着急要做什么事情去呢。”

    见慕微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赫连毓也不好赖着不走,站起身来,深深的瞥了慕微一眼:“慕小姐,那我明日再过来参加你的及笄宴。”

    慕微浅浅一笑,明眸灿灿,仿佛屋子里边都亮堂了起来一般。赫连毓恋恋不舍的又看了看,这才迈开步子往外边走了去。他那浅紫色的袍子被屋子外边的阳光映着淡了几分,走起路来也没有刚刚来的时候那般步伐有力。

    “小姐,你这是为什么呀?”秋月有些不解的望着慕微,很是着急。她将锦盒里的那支簪子拿了出来朝慕微晃了晃:“小姐,你瞧瞧看,太原王送的簪子多精致,完全不是宇文小姐那水晶琉璃簪子能比得上的,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太原王分明是喜欢你的,可你为何却不愿意他接近你?”

    慕微瞧了秋月一眼,见她脸上有忿忿不平的神色,一张嘴撅起几乎能挂个油壶,不由得笑了笑:“秋月,你操那么多空心做什么?这世间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太原王又没有向我来提亲,如何就能知道他是喜欢我的?你快些将这簪子收起来罢。”

    “小姐,明日你当真要用宇文小姐送你的簪子吗?”秋月将那簪子放回了锦盒,叹着气道:“小姐你要用宇文小姐送的簪子,还不如随便用谁的簪子好呢。每次太原王与小姐你说话,我在一旁瞧着宇文小姐那眉眼间的神色,有些不大高兴。哼,太原王分明是喜欢小姐你的,她在旁边摆脸色,我看了就觉得心中不舒服!”

    门帘儿一晃,秋雨笑着从外边走了进来:“秋月你又在说谁的闲话了?在外边就听着你老大的声音,嚷嚷得厉害!”

    “送了太原王与宇文小姐出去了?”慕微抬头望了秋雨一眼,轻轻的拿起桌子上的蔻丹,慢慢的给自己的指甲涂上玉白的颜色。指甲长了些,已经有了几个圆圆的指甲盖子,就如嫩笋一般,长出了一层壳来。慕微瞪着自己的指甲,忽然想起那十个在青州被剪断了的指甲盖子,忽然间便有几分心慌。

    有几个被赫连毓拾了去,还有几个在燕昊那里。她清楚的记得,燕昊将自己的指甲包起来,放进了贴身的中衣里边。慕微举起手指对着阳光看了看,那么,现在自己的那几个指甲盖子可还安好?

    燕昊,她茫然的望了雕花窗户一眼,艳艳的阳光将浅碧色的窗纱照得透亮,金色的日影在前边模模糊糊的一片,在那日影里边,仿佛有着一匹骏马,上边坐着一个穿黑色披风的人,领口上绣着四爪金蟒,正温和的朝她微笑。

    “小姐?”秋雨与秋月见慕微有些神思恍惚,都忍不住喊了出来,慕微被她们的叫喊声惊得回过神来,眼前的幻象蓦然便消失了。她咬了咬嘴唇站了起来,朝秋月秋雨笑了笑:“你们喊什么呢,我正在想着明日的事情呢。”

    见着慕微往外边走了出去,秋月与秋雨疑惑的相互望了一眼。秋月沉着声音道:“秋雨,你有没有觉得小姐好像有了心事?”

    秋雨点了点头:“可不是呢,我总觉得现在小姐没有以前那般快活了。”

    “我都想不出究竟这次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小姐现在这般消沉?”秋月呶了呶嘴:“回来这么久了,可还没有动笔画过画,也未弹过琴。”

    秋雨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呢,只希望小姐要平平安安的便好。”

    十四的晚上,月凉如水,那月亮已经差不多圆圆满满,又白又亮的挂在了天上。院子里摆上了一个香炉,有白色的烟雾袅袅的从小孔里钻了出来,香炉后边有一架古琴,银色的月光照在上边,油油的发亮。

    “小姐,你弹琴给我们听罢,好久都未听你弹过琴了。”秋月抓住慕微的手臂不断的撒娇:“我想听那高山流水,实在太美了。”

    慕微笑着望了她一眼:“你总算是记住了一支曲子的名字!”瞧着秋月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副十分急切的神色,慕微点了点头:“那我便弹了这只曲子给你听。”

    将月白色绣折枝迎春的百褶裙微微掀起些,慕微在古琴后边坐了下来,伸出手去拨动了一下琴弦,只听“铮”的一声响,那琴弦便发出了幽幽的声响。将琴弦的音都校了一遍,慕微开始舒展了一双手在琴弦上挑动起来。

    “巍巍乎若太山,汤汤乎若流水”,那琴声婉转曲折忽高忽低,高的时候恍若有凌云之感,低的时候便像要钻到人的心里去一般,秋月与秋雨坐在一旁听着,两人也渐渐的深思恍惚了起来,只觉得那琴曲好听,让她们全身都轻松下来。

    “锵”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一滴鲜血从慕微的手指滴落,掉在了古琴上边。秋月吃惊的跳了起来:“小姐,怎么了?”

    慕微怔怔的望着古琴,据说琴弦断有两种原因,或是遇到了知音,或者是有人偷袭,自己刚刚校过琴弦,为何突然会断?她的心猛然一跳,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来,可马上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忽然间一阵埙乐之声不知道从何处传了古来,悠长缠绵,又带着丝丝凄婉,在这清幽的夜晚,仿佛一只温柔的手,在轻轻的拨动着慕微的心弦。

    第51章 月夜诉请

    春庭月,寂寥无声,一地银色的轻纱如水,笼得四周一片朦胧。

    紫薇花随风而动,不时簌簌的从枝头坠落下,一点点朱红玫红的缨子就如雨丝一般,真真是飞花似梦。慕微站在那盛放的紫薇花下,双手紧紧的捏着一片紫薇树叶,差点要将它拧出汁液来,全身都有些微微的发抖。

    是他来了?燕昊来了?自己不会是在做梦罢?慕微举目望了望四周,自己确实是站在自己的后院,院墙边上是一排高高的杏花树,挨着杏花树是一片开得正盛的紫薇,院子中间摆着香炉与古琴,自己身边还站着秋月与秋雨。

    “小姐?”秋月疑惑的望着慕微,不知道为何她如此神色大变:“小姐,你先来搽些药,你的手指被琴弦割破了。”

    “秋月秋雨,你们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吹埙?”慕微伸出手指,让秋月给她包扎,目光急切的望着她:“有没有听到?”

    “埙是什么?”秋月一边低着头给慕微包扎着手指,一边反问:“小姐,我没有听过这种乐曲。”

    慕微有几分气馁,侧耳听了听:“你们听,是不是有人在奏乐?”

    秋雨点了点头:“我听到乐声了,好哀婉,那就是埙乐吗?”

    慕微凝神细听了一阵,终于拔足往外奔了去,秋月秋雨赶紧跟了上来:“小姐,你要去哪里?”

    “你们别跟着过来,我出去一阵子马上就回来。”慕微转身喝止了她们:“记住,不许跟任何人说!”

    秋月与秋雨面面相觑,不知道慕微究竟要出去做什么,但是很显然,她出去是与那飘飘渺渺的埙乐之声有关,那个吹埙的人又会是谁?

    “我猜肯定不是太原王。”秋月有几分黯然,脸上有着担忧的神色:“难怪小姐对太原王冷淡了,原来她心里有了别人,只希望这个人是能配得上她的就好。”

    秋雨一把握住秋月的手,小声在她耳边道:“噤声!咱们别再谈这事情了,咱们小姐自己难道还没有把握?她饱读诗书,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她知道得清清楚楚。我想即便是小姐有了心上人,也定然是能配得上她的,咱们要信得过小姐的眼光。”

    秋月点了点头,眼睛朝院子门口望了过去,那里已经不见了慕微的身影,只余一地温柔的月光,落花点点,在那月华里,似乎变幻了颜色。

    慕微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快步往前边走了过去,真是他过来了吗?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说自己的兄长慕乾破了南燕,捉了南燕皇帝与一众妃子,不多日便要压着回大虞来了。京城里皆传言南燕太子在云州城逃脱,皇上下令要速速缉拿燕昊,不能让南燕余孽有喘息的机会。

    这阵子燕昊该是在逃亡?如何又到了京城来了?他难道不知道现在形势危机万分?慕微走得很快,一颗心砰砰的乱跳了个不停,这埙乐的声音仿佛很近,可等着她循着乐声过去时,却觉得很远。沿着湖泊不住的往前边走着,慕微睁大了眼睛往四周看,本来想着与目的地该是越来越近,可那埙声仿佛总是在自己前边,就差那么一步,引着她不住的往前边去。

    慕微在湖边停了下来,看了看那湖水荡漾,一轮明月倒映在水中,不住的随着涟漪荡漾,泛起千万点碎银。她有些茫然,莫非那吹埙的人不是燕昊?为何他一直隐藏着不肯出来见她?

    忽然,就听“扑通”一声,一个石子投进了水中,将那轮好不容易才圆满了的月亮重新打碎,慕微一惊,不敢转身,低头一望,就见一个人影慢慢的朝自己靠近,那身影从后边走了过来,几乎要将她的身影盖住。

    “你终于肯出来了。”慕微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她的叹息是这般的轻,随着这月夜的轻风潇然而逝,隐没在那银光点点的湖泊里。

    “微儿,你怎么知道是我?”燕昊的声音还是那般温和,听上去很能让人觉得安稳,他伸出双手将慕微的肩膀拢住,两人的身影交叠在一处,深深的烙在了湖畔的草丛上。

    “我知道是你,当然知道。”慕微眼中含着泪水,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心情,可她的那份欢喜却怎么也压不下来,一颗心仿佛要挑出嗓子眼来一般,悬悬的挂在那里:“你知道吗,我好担心你。”

    燕昊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将慕微抱在怀中,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鬓边,两人就这样站在那里,听着草丛里的虫鸣。轻风将他们两人的衣裳吹了起来,慕微的群袂与燕昊的长袍下摆交缠到一处,呼啦啦的响着,就如一双蝴蝶怕打着翅膀。

    “微儿,咱们到别的地方去说话。”燕昊抓住慕微的手:“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