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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又等了整整半个时辰,主院那边才终于传了话过来。原来是谢家的三姑娘谢琢幼失怙恃,千里迢迢的从边疆来到京城,就是为了投奔本家亲戚的。原本谢琢寻思着元氏正病着,等过段日子再叨扰谢葭一家。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南下。这下子谢琢可着急了,匆匆收拾了行李,一大早从将军府投奔过来。

    常氏听了,这才算是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现下已经过了出行的时辰,他们只得耽误一日再走。元氏不在,常氏是府中唯一还算拿得出手的女眷,就由她去迎接谢琢,为谢琢安排落脚的地方。谢葭怕侄女怕生,还特意叫谢瑶过去陪着。

    说来还真是奇怪,谢琢对常氏还是客客气气的,可一见到谢瑶,立马便亲热起来。常氏在旁瞧着挺高兴,没想到她们两个这样投缘。谢琢虽是孤女,但她祖父镇守边疆有功,女儿能和她处好关系,总归是好事一件。而且常氏常常觉得亏欠女儿没有同龄的玩伴,这下谢琢来了,可算有人同谢瑶作伴了。

    谢瑶见到谢琢却是灵机一动,等她问清楚谢琢身边只有一个伺候的人之后,谢瑶立马做主,把芷菱送了过来照顾谢琢。谢琢这边的确是缺人手,就没跟她客气,爽利地道了声谢。谢瑶却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这算不算转移危机?

    这天晚上轮到映雪值夜。自打谢瑶送走了芷菱之后,映雪的表情就轻快了不少。临睡时没有旁人的时候,映雪显得自在了许多,挺高兴的说:“小姐,芷菱走了,我可算是松了口气了呢!”

    谢瑶是看出来了,进宫那天衣服坏了的事好像吓到了映雪。她突然有些不忍心告诉映雪真相。但她转念一想,趁着年纪还小,周围这些人的段数还不算太高的时候,能把映雪调教出来最好。如果映雪这个贴身大丫鬟一直拖她的后腿,那么谢瑶就得好好考虑一下,她将来还要不要带映雪进宫了。

    考虑到一时半会儿很难再栽培出几个映雪这样忠心的丫头,谢瑶摇摇头道:“不,你放心的太早了。依我看,那件事是芷萱做的。”

    映雪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说:“怎、怎么会?芷萱她一向稳重妥帖,倒是芷菱,挨了小姐的骂,难免怀恨在心……”

    第019章 南下

    019 南下

    光线昏暗的屋子里,谢瑶长发披腰,愈发显得那张白皙的小脸莹白可爱。

    时辰已经不早,小孩子向来觉多,谢瑶头脑渐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的道:“你想啊,出了这种事儿,当主子的肯定第一个要追究你这个守夜丫鬟的责任。但你我是信的过的。如果不是你,那会是谁呢?周嬷嬷?不会,她年纪也不小了,再换几次主子,她折腾不起。况且她毕竟有些年纪,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段数。瞧她担心我穿艳丽衣服会冲撞到谢瑾的样子,不像是在作假。倒是那两个年轻的丫鬟,就算卖了我,还有机会找到更好的前程。”

    “那主子为何不疑心芷菱呢?”

    谢瑶反问道:“你看芷菱去谢琢那里的时候,可有一丝喜悦之色?”

    映雪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

    “芷菱对我或许是有几句怨言,但在看到赵斯都来巴结我之后,她当然不愿意去三小姐一个孤女的房中伺候。她还是盼着靠着我往上爬的。”

    映雪好像明白了什么,脸色沉重下来,“如果是真的,那这个芷萱真是太可怕了……按道理来说,她恰恰就是小姐唯一不会怀疑的人。”映雪一顿,着急道:“哎呀,小姐,既然如此,为何不把芷萱送人呢?”

    谢瑶摇摇头:“还不急。这次元氏计划失败,肯定正气急败坏着呢。她没这么容易妥协。依我看,她必然还会有后招。在我们身边安插几个钉子,用不着大惊小怪。若是我们太早把这根钉子拔掉了,反倒会让元氏采取更让我们头疼的举措。”其实说到底,那晚上谢瑶睡的实,事实究竟如何已经无从追究,但无论是芷菱也好还是芷萱也罢,谢瑶想让映雪记住的,是她们谁都不能相信。

    映雪道:“小姐放心,等咱们回了阳夏,还有映霜姐姐呢!奴婢再不济,这些日子也会保护好小姐,绝不让那些个心眼子不正的家伙害到您!”

    谢瑶含笑应了,想到映霜,也是稍稍松了口气。映霜是父亲当年亲自为她挑选的丫头,比映雪年长一些,性子也更稳当。就是因为这样,谢瑶才会留映霜在阳夏看家。

    次日一早,他们再次早早起床,准备出发。常氏见谢瑶和谢璋两个睡的正香,就没再特意叫醒他们两个。她叫奶娘抱着谢璋,自己抱着谢瑶上了马车。等谢瑶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常氏的怀里。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捂住脸,羞道:“娘……你抱着人家多久啦?”

    常氏温柔地笑道:“才一个时辰。天才刚亮呢,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谢瑶摇摇头,从常氏怀里钻出来,一旁的丫鬟绮竹早已备好了洗漱用具,见谢瑶起身,便上前服侍她洗漱。谢瑶咧嘴一笑,道:“多谢姐姐。”她是真心高兴啊,脱离了平城之后,她就可以翻身做主人了!这种被人尊敬、被人伺候的日子,别提有多舒服自在。

    天渐渐的暖了,枯枝上逐渐发出了新芽,到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赶在炎热的夏日到来之前,他们终于回到阳夏。

    谢葭曾经是阳夏的父母官,虽然他现在被元氏折腾的辞了官,但还是有很多在当地有头有脸的官员和士绅前来迎接他们一家。常氏带着几个小孩子先回家去了,而谢琅身为谢葭在阳夏这边实际上的长子,也被父亲带去应酬。

    常氏看着夫君和儿子的背影,欣慰地笑道:“终于都过去了。”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苦尽甘来?他们家的日子真的渐渐的好了起来。谢葭一扫之前在平城四处碰壁的霉运,很快就谋到了一个新的官职,而且还比他之前的职位要高出一些。

    谢葭以前是正七品县令,现今竟一举跃过了从六品,被推举为正六品上的功曹。功曹就是各级主官属下掌管人事的佐吏,像以前谢葭是县令的时候,他也有自己的副手。如今他就是被调任到郡里去,做郡守的副手。虽说做功曹不似过去那般能做一县的一把手,但跃过六品就意味着,谢葭已经成为了郡级的官员,相当于现代市里的干部了。

    于是谢瑶也跟着水涨船高,从区长的女儿升级成为市人事部长的千金。

    鲜卑人穷兵黩武,重武轻文,文官的品级都不高。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拥有实权。这不,谢葭还没走马上任,来巴结的人就已经络绎不绝。就连一向瞧不上他们家的祖母高氏,也叫人递了话,说是想孙子们了。

    要说高氏想他们了,那绝对是在扯淡。原因很简单,谢葭就不是从高氏肚子里爬出来的。高氏一直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既然连他这个庶子都不受待见,高氏又怎么会想念名义上的几个孙子?

    谢瑶忍不住发表意见,“阿父,我看祖母分明是为了二叔。”

    谢葭有点诧异地看了女儿一眼,竟然忘了责怪,而是问:“谁告诉你的?”

    谢瑶吐吐舌头,装起了小孩儿,“我自己猜的。”

    “阿瑶说的不错!”一旁的聂怀义哈哈笑道:“子敬,你那老母分明未安好心!以往她仗着你阿弟在郡里做御丞,向来不把你们看在眼中。如今见你手里捏着郡里的人事了,就打起了你的主意,想必是要为你那好阿弟铺路。”

    聂怀义是谢葭的至交好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一人喜动,一人喜静,却意外地合得来。成年后聂怀义从武,凭着英勇善战一路升迁至正四品公府司马,掌管包括陈郡在内的几个郡的兵马。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手里有兵就是老大。因此不说郡守,就连省级干部知州大人也对聂怀义恭敬有加。

    这次谢葭被举荐为陈郡的功曹,就是聂怀义帮忙出的力。为了答谢聂怀义,谢葭特意举行了家宴。常氏抱着谢璋先避了出去,谢琢虽是将门虎女,不大在意男女之防,但她识趣的很,知道对谢葭而言她这个堂侄女还是外人,便也跟着回避。谢琅作陪那是理所应当的,不过谢瑶能留下来和大人们一起吃饭,那就是仗着她脸皮厚,再加上谢葭的宠爱了。

    前世谢葭就对谢瑶这个女儿十分疼爱,但也不知是怎的了,这一世谢葭简直是把她当成眼珠子来疼。尤其是回到阳夏之后,谢葭每日都叫人往谢瑶屋里送好东西,就连对待爱妾常氏也不曾如此爱重。谢瑶不知的是,原来谢葭把她当成了小福星,觉得自己南下之后的好运都是由女儿当初的“无心之言”带来的,所以才会对她如此宠溺。

    聂怀义是粗人,父母早已双亡,不受世俗束缚,故而敢对谢葭的庶母高氏言语不敬,谢葭却不得不好言道:“不管怎么说高氏都是我的嫡母,虽说分了家,每三日去请安亦是应当应分的。”

    聂怀义无奈道:“你去便去吧,只是……”

    谢葭见他担心的样子,狡黠地笑笑:“阿兄放心,不该答应的事情,子敬自然不会轻易松口。”

    聂怀义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兄弟二人痛痛快快地喝起酒来。两人喝到兴头上,就连谢瑶偷偷溜走了都未曾在意。

    谢瑶跑到了母亲常氏那里。常氏正在给谢璋喂饭,一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常氏做贼般飞快地藏起手中的勺子,谁知还是被眼尖的谢瑶逮了个正着。谢瑶好气又好笑地道:“娘!您又给阿弟喂饭了!教他自己吃嘛!”

    常氏心虚地笑了笑,她真是拿爱撒娇的小儿子和气势十足的小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搪塞道:“他还小呢,不会自己用饭。”

    谢瑶瞪了谢璋一眼,吓得谢璋一哆嗦,赶忙缩在常氏身后。谢瑶嗤道:“娘亲不在的时候,阿弟和我一道用膳,自个儿吃的可欢了。慈母多败儿,您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阿弟都满五周岁了,眼瞧着就要开蒙,哪里还小?”

    常氏真是服了这个口齿伶俐的女儿,投降道:“好好!我不管了便是。”说着将勺子放到谢璋的小手里。

    谢璋委委屈屈地看了自家姐姐一眼,见谢瑶不为所动,只好乖乖地自己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