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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李梓弈道,“就是这个忙?”

    谢林云神情居然沉重起来了,“也许不止,反正你先让我从他的主治医生那里了解一下情况。”

    李梓弈本来还想询问谢林云和这个苏蕤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谢林云那神情,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说,“我给他去个电话。”

    李梓弈将电话直接打给了苏蕤的主治医生柳志涛,柳志涛下午不坐诊,这时候正好可以抽出时间来见李梓弈,李梓弈就让他带上苏蕤的病历到院长办公室来。

    柳志涛心里些许诧异,之前李梓弈也让人到他那里去拿过苏蕤的病历,这次居然是让他直接拿过去,他不得不猜想,苏蕤和李院长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院长办公室门被敲响,谢林云先于李梓弈朝那扇门看了过去,李梓弈走过去开了门,柳志涛拿着那份病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李梓弈笑着道,“院长,她的病历拿来了,您要看?”

    李梓弈对他和蔼地笑了笑,请他进了屋,就又将门关上了。

    柳志涛看过去,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此人是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打扮,坐在沙发里,给人稳重干净和文质彬彬的感觉,看起来像是个学者,多看一眼,就会发现他身上不怒自威又从容不迫的气势和优雅的气度,他想,可能是什么大人物,不然院长不会亲自接待。

    李梓弈已经对柳志涛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姓谢。”

    李梓弈只是对谢林云做了简单介绍,然后又对谢林云说,“这位就是苏蕤的主治医生柳志涛主任,他是两/性畸形整形术和男女两/性性别再造方面的权威专家。”

    谢林云心想,两/性畸形整形术便是苏蕤那种状况,两/性性别再造是变性人吧,这般想着,已经起身和柳志涛握手,“柳主任,幸会幸会,我今日来,麻烦你了。”

    柳主任已经赶紧笑容满面地说,“谢先生客气了。”已经明白,要苏蕤病历和知道他状况的,不是李院长,而是面前这位谢先生。

    李梓弈亲自去给柳主任泡了茶,柳主任受宠若惊,本已经坐下了,又起身来躬身接了茶,这才坐下了。

    李梓弈对柳主任道,“你们谈吧,我有事先出去一阵。”

    谢林云这时候却说,“老李,你留下来吧,我很多东西不明白,恐怕之后还需要你的意见。”

    李梓弈便只得也留了下来。

    柳主任大约猜到了事情,不过还是问道,“苏蕤是我的病人,我们都是尽最大可能对病人做治疗,让他们能够在之后过上健全人的生活。不知谢先生前来……”

    柳主任戴着眼镜,是个儒雅型的医生,谢林云刚才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想到的便是,就是他看了苏蕤的身体,谢林云心里不大舒服,但尽可能地保持了正常的心态。

    此时柳主任这般说,他就直言不讳道,“苏蕤是我的女友,所以,我就想来了解他的状况。”

    柳主任其实是有些猜测的,但谢林云第一句话就是这般表明身份,依然让他惊讶,因为之前苏蕤一直在为医疗费犯愁,但很显然,谢林云一看就是有钱人,他甚至有点怀疑,苏蕤是因为傍上了他才有了钱治病吗,但他又觉得苏蕤不是那种人。而现在这个男人找来,又是因为什么?苏蕤说他会到医院为他的手术签字,可见他是知道苏蕤身体状况的。

    柳主任虽然很想偏袒苏蕤,但院长就在旁边,为了自己的饭碗,他还是决定持保留意见。

    柳主任先是将苏蕤的状况做了一通解说,即使是院长就在旁边,也不能从中挑出任何问题来,谢林云听后道,“这些,我都知道。我想问问苏蕤的手术的问题。”

    柳主任道,“他的手术已经定好了时间,不知谢先生是想问哪方面?”

    谢林云道,“就是他的手术到底要怎么做。”

    柳主任说,“不知道苏蕤同谢先生您说过没有,他是只做睾/丸组织切除手术,这个手术比较简单,很快就能完成,不会有危险,而且他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才来做睾/丸组织切除手术,实在有些晚了,手术尽快做才好。”

    谢林云其实之前已经有所猜测,听柳主任明确说出后,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说道,“为什么只是做睾/丸组织切除手术呢?”他看了李梓弈一眼,似乎是要从他的脑子里扒出医学知识供自己所用,李梓弈明白他的意思,便接着道,“这种情况下,我们都该建议病人在切除了睾/丸组织之后,再做整形手术。他怎么不做整形手术吗?”

    柳主任苦笑了一下,说道,“他最初来做了检查,我就建议他整形成完全的女性,他从小就是女性身份生活,整形成女性,该是最好的选择,也是符合他社会性别和心理性别的,但没想到,他当时就拒绝了,说他不愿意,那时候,我也就接受了他的决定,以为他是因为钱不够。之后他又来就诊时,我看他长相也好,学历也不错,又有男朋友,我便不只是给出建议,而是劝说他整形成健全的女性了,这样对他以后结婚组成家庭有好处,但他还是坚持己见,我觉得他这个孩子,实在太有主见了,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这种情况下,我们给他的治疗方案,便只是切除睾/丸组织。”

    谢林云沉着脸,皱着眉,但他并不是生气或者不高兴,反而是不知道怎么办的沉重,他叹了一声,才说,“是他自己不愿意变成完整的女人吗?”

    柳主任继续苦笑,“是啊。我劝了他很久,他说他想好了,并不愿意改变。而且,他也有说到谢先生您。”

    以柳主任观察,谢林云来询问苏蕤的手术,完全是因为想要苏蕤变成完整的女人,所以他又说道,“其实苏蕤的这个问题,比起医生的劝说,谢先生您的劝说,定然更有用一些。”

    谢林云知道苏蕤的脾气有多拗,而且他其实并不好直接劝说,他怕一劝说,反而让苏蕤起逆反心理,会让他觉得自己不够爱他,两人正在热恋时期,谢林云是生怕哪里让苏蕤不高兴了,平常是既要照顾他的自尊心,又要照顾他的生活,要是因为这件事两人闹掰,那他肯定会特别难过的,得不偿失,虽然他的确非常希望苏蕤能够整形成完整的女人。

    苏蕤以前说“我又不是女人”这句话的时候,谢林云以为苏蕤一定会让自己变成完整的女人,因为不是完整的女人,显然是苏蕤的一个痛处。

    直到此时,谢林云才发现自己理解错误,苏蕤那句话的意思是,他也许是想要做男人的。

    谢林云沉吟了片刻,才询问道,“他有说我什么?”

    柳主任很想说他似乎是没有和你结婚的打算,所以并不愿意考虑将自己整形成完整的女性,但他对此保持了沉默,道,“他没有说太多,讲到你会来陪他做手术。”

    ☆、54第二十章

    谢林云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相人自然有一套,很显然发现柳主任是对自己有所隐瞒,但他此时并没有揭穿他,也没有询问更多。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苏蕤不想整形成完整的女人。

    谢林云将目光放到了李梓弈身上,带着一点求助的意思,询问道,“老李,你说他是因为钱不够吗?”

    其实谢林云知道一定不是这样,苏蕤那孩子太有主意了,要是是钱不够,他肯定会想办法筹钱,而不是多次断然拒绝柳主任的建议和劝说。

    李梓弈道,“要是你觉得是因为金钱原因,你可以同他说一说,你会为他出资做这个手术,看他会怎么决定。”

    谢林云听出了他话中的话,便又问,“那你说,要是不是因为钱不够,还能是因为什么。我实在想不到,他难道是想做男人吗?”

    谢林云已经带上了苦恼,居然迷茫起来了。

    李梓弈道,“这个,我便不知了。你觉得他有向往变成男人吗?”

    谢林云微微低了头,想了好一阵,才说,“他也说过一些这方面的话,但是,我看他并不是很确定自己想变成男人。再说,也许是你没见过他,你不知道他有多有韵味,我无法想象,他变成男人是什么样。”

    说到这里,他又求助于柳主任了,说,“他在你的面前有表现出过想做男人吗?”

    柳主任觉得谢林云就像那些刚带着孩子来看病的家长,得知孩子必须改变性别的时候的茫然无措和慌乱。

    柳主任心想,这个男人对苏蕤倒是一往情深的样子,苏蕤为何不愿意为了他变成完整的女人呢。

    “苏蕤倒没在我面前说过他想变成男人,他只是不想对身体现在的状况作出改变。”柳主任这般安慰谢林云。

    谢林云叹了口气,很久没有再说话,他又开始一遍遍地回忆和苏蕤相识以来的各种事情,苏蕤性格坚毅独立,很有自己的想法,谢林云将他同自己生命中遇到过的很多女性做比较,觉得苏蕤的确够特别的。

    他所接触的女性,第一类便是他重用的女下属和接触的女精英们,都是精明强干之辈,虽然都精明能干,但每个人又有不同的手段,里面有比男人还强势的,还有就是表现得柔弱如水以柔克刚,但处理起事情来,丝毫不犹豫不手软的女人。

    女人往往比男人心细,这类女人,狠起来比男人还狠得多,她们占据了谢林云认识的女人中的不小的部分;

    还有一类女人,就是他因家庭原因接触的那些女人,那些大家族的闺秀们,或者非常有气魄,或者非常沉静只会相夫教子,多走两种极端;

    还有一类就是他的那些朋友和生意伙伴的各种女人,这些女人有好的有坏的,总之,靠着男人吃饭,多是长得漂亮,会撒娇,会玩等等;

    还有就是**里的女人了。

    谢林云想,他认识这么多女人,但这些女人就成了他归类中的一类一类,苏蕤却是苏蕤。

    他无法依靠将苏蕤和别的女人相比来确定他是一个女人,其实谢林云也认识那种比女人还要娇弱会耍性子的男人……

    谢林云陷入了一个混沌的误区,不由问李梓弈,“要判断苏蕤是不是像男人,或者他想做男人,这个,男人和女人在性格上的差别是什么?我想不到苏蕤哪里像男人了,但是仔细思索,又觉得他很多地方的确挺男人的。但他更多地方,明明非常女人味。”

    李梓弈觉得有点好笑,“这个,怎么好说。我们只是询问病人,他希望自己是做男人还是做女人,除非那种性别表现非常明显的,我们在之前很难判断一个人他自己是想做男人还是女人。你的这个问题,比起在这里烦恼,还不如直接问苏蕤。”

    谢林云心想,我要是好问他,还在这里同你们商量?

    最后,他只好让柳主任先走了,说自己会去劝一劝苏蕤,让苏蕤将整形手术也一起做了。

    柳主任离开时说,“选择做男人还是做女人,比起是病人心理对自己的一个定位和选择,更多是社会对他的认同。所以,我建议苏蕤选择成女人,因为别人对他的社会定位就是女人,整形成完整的女人对他来说,才不会受到社会的偏见,他会生活得更好。所以谢先生,你能劝动苏蕤,对苏蕤以后的生活来说,是一件好事。要是他依然坚持己见,我们也该尊重他。”

    谢林云起身送走了柳主任,就又沉默了。

    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李梓弈才说谢林云,“还没见你因为某个女人这么一副表情过。”

    谢林云不理睬他的揶揄,说,“我不太明白苏蕤不愿整形的原因,不过,我想,也许是他没发现做女人的好处。”

    李梓弈笑道,“你知道做女人的好处了?”

    谢林云道,“我又不是女人,我怎么知道。但是,我想女人总归是爱漂亮爱打扮的,爱购物爱参加宴会,喜欢男人送东西和赞扬。”

    李梓弈说,“你这人呀,你怎么不明明确确和他说,你以前是这么含糊的人?”

    谢林云心想,他害怕一说就把苏蕤得罪了,到时候,他可要费很多力气才能再讨回他的欢心;再说,谈话能解决事情,医生的劝说早就打动苏蕤了。

    谢林云觉得李梓弈实在帮不上自己什么忙了,就写了张支票放在桌子上,说,“你给那个柳医生。我有事先走了。”

    李梓弈开门让他赶紧走,谢林云道,“要是还有什么事,我再来找你。”

    李梓弈站在门口说,“你会和这个女人结婚吗?”

    谢林云愣了一下,道,“我还没去想。”

    李梓弈便叹道,“那你怎么非要他变成完整的女人不可?”

    谢林云惊讶地“啊”了一声,他站在走道上,医院里虽然已经打扫得足够干净,但消毒液的味道也并不让谢林云喜欢,他怔了好一会儿,没有回答李梓弈,匆匆走了。

    谢林云坐在车里,陈简从后车镜里看了看谢林云,发现谢林云正面无表情地在沉思着,他没有打搅他,只是将车平稳地开了出去。

    到了这一年最热的一段时期,谢林云傍晚接了苏蕤一起吃晚饭,在饭桌上,他就说,“你最近安排得出时间吗?”

    苏蕤想了想,说,“倒是可以将实验往后推一推,我可以先把前面的数据都做一个总结,就不需要做实验。你有什么安排吗?”

    谢林云自己开车,苏蕤坐在副座上,夏日傍晚的光影从苏蕤的面颊上身上闪过,苏蕤如夏日里一泓清泉,在光影里潋滟着他的光芒,谢林云喜欢他,和他在一起,便觉得熨帖。

    他说道,“我们去度假几天,现在这么热,适合去度假。”

    苏蕤有点吃惊,说起来,他没想过要和谢林云一起去度假,要是一起度假,到时候是分开两间房还是一间房呢?这是个问题。

    谢林云看苏蕤不答,就笑着说,“怎么了,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苏蕤道,“嗯,最近不想去。”

    谢林云便说,“那就算了吧。”

    苏蕤明显觉得谢林云有些失望,不过他却没有说话开解他,自从上次去谢林云家,差点发生事情后,在一起时,苏蕤就自己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其实他并不想这样,谢林云对他的亲近,他很高兴,但他实在无法满足他那方面的要求,所以苏蕤一方面觉得抱歉,一方面也有点失落,但是最终的决定还是要坚守底线。

    实验室一个研一的师妹,长得非常漂亮,卷卷的长头发,化了妆像个洋娃娃一般可爱,性格大方开朗,又很细心,待人温和周到,苏蕤觉得她该是人见人爱的。

    她的男朋友是他的大学同学,她读研了,她男朋友进了公司在做药代,然后一个女生就趁虚而入了,勾引了她的男朋友,师妹开始只是觉得她的男朋友对她变得冷淡了,在她询问他原因时,他就说分手,他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

    这天下午,师妹关了会议室的门,一直在苏蕤面前哭诉这件事,哭得脸都花了,“那个女人,初中也没有毕业,在小店里卖衣服,为人非常粗俗。师姐,你说,我哪里比不上她。我对他不够好吗,我难道长得很差,无论如何,比那个女人好啊,不就是那个女人愿意陪他上床,我说等我们结婚之后才行吗。男人都靠不住,根本就靠不住。”

    苏蕤听她哭诉了一下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心里也很闷。

    坐在饭店包厢里,屋子里挂着几幅荷花,一边的花几上也摆着一盆小荷花,房间里甚至有淡淡荷花香味。

    无论外面多么酷暑,房间里却是十分凉爽的。

    侍者上了菜便退出去了,谢林云一边为苏蕤夹菜,又问,“怎么了,看你闷闷的。”

    苏蕤便说,“没什么。就是下午被师妹哭诉了一下午,心里也有些闷。”

    谢林云笑了一下,说,“想不到你还是知心姐姐。”

    苏蕤道,“什么知心姐姐,因为现在还在实验室的,只有她和我是女生。除了找我说,她还能找谁呢。”

    说着,苏蕤还叹了口气。

    谢林云道,“她找你说什么,看你这么唉声叹气的。”

    苏蕤一边慢慢吃饭,一边将师妹的事情说了,谢林云听完倒十分干脆,“既然是这种男人,那早分手早好,结婚了,他肯定也会出轨。”

    苏蕤听他这么说,就笑了笑,说,“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没这么和师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