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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符一眼,两个不约而同闭了嘴,不敢多言。跟着吉贞进殿,吉贞将披帛褪了下来,对镜理妆。她的手指慢慢地在脸颊上划过,停留在莹润饱满的嘴唇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随口问道:“你们说,戴申的妾,果真生得很美么?”
桃符正在替吉贞挽发,不由笑嘻嘻道:“奴可是没见过像殿下这样美丽的。况且戴申的妾是什么东西,如何能与殿下比?”
吉贞释然,笑道:“你说的对。”
桃符打量着镜子里吉贞的神色,说道:“换做是奴,倒宁愿去陇右。戴郎君幼时在宫里住过两年,奴还记得他生得颇俊,脾气倔了些,心性也不坏。那位卢龙郡公虽然是武宁公主所生,但素昧相识,谁知道是什么脾性?他生父是番人,范阳又常年被契丹所滋扰,哪能有安生日子过?”
新竹忙反驳道:“范阳被契丹人所扰,陇右还不是有突厥人?武宁公主以貌美著称,卢龙郡公想必也不丑的。至于脾性……殿下是陛下嫡亲的阿姐,谁敢不尊?”
吉贞转过身来,笑道:“郑元义不过一句话,你们倒想得远。”目光在新竹脸上一停,吉贞对她招了招手,“你来。”
新竹不明所以,走至吉贞面前。吉贞的手抬起来,在她眉眼上轻轻描画。新竹不禁屏息闭眼,感觉她的手指慢慢滑到下颌,指甲如锋刃般长而尖利,有意无意地微微用力,新竹的下颌不由自主抬了起来。
新竹微微红了脸,睁开眼,询问地看着吉贞,“殿下?”
吉贞欣赏着新竹的面容,抿嘴笑道:“怨不得刚才郑元义那样色眯眯地看你,瞧你,多好看呀。”
她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新竹有些无措。她心下惴惴,忍不住别开脸,汗津津的手攥紧了襦裙,新竹小声道:“殿下拿奴说笑了。”
吉贞放下手,转过身去对着铜镜拂了拂鬓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你今年满二十岁,该嫁人了。不如效法武宁公主,替我嫁去范阳温家吧。”
新竹如闻惊雷,愣了半晌,看吉贞那脸色,不像说笑。她脸色由红转白,膝头一软,跪在地上,哽咽道:“殿下……”
桃符战战兢兢也跟着跪下来,结结巴巴地说:“殿下,奴、奴也不要去陇右……”
吉贞手指在桃符额头上一推,嫌弃地说:“你生的这样丑,怕连戴申的妾也不如,要你去陇右干什么?”
桃符破涕为笑,忙不迭点头道:“殿下说的是,奴丑的很,不敢嫁人的。”亦步亦趋地跟着吉贞,她不时余光看一眼新竹,见新竹仍旧跪在地上,吉贞不说话,她也不敢起身,连脖子都红透了,可怜极了。桃符心里忐忑,打不定主意是不是要替她求情,忽见外头人影晃动,桃符如获大释,忙道:“殿下,周供奉又回来了!”
吉贞吩咐新竹道:“你避一避。”
新竹哽咽道:“是。”踉跄着起了身,往殿后去了。
那周里敦心急如焚,在外头等得满头大汗,脸颊通红,终于听见桃符唤他,他一溜小跑进了殿,来不及见礼,张嘴便嚷嚷道:“殿下,这郑元义好生大胆!”
吉贞看不过眼,叫桃符打个湿手巾给他揩汗,打量他道:“你为何去而复返?”
周里敦接过帕子,胡乱抹了把脸,带着几分愤怒,几分兴奋,手舞足蹈道:“臣原本有事要禀告殿下,怕那郑元义窃听,因此先退出殿外,等他走了再说,谁知臣在殿外,竟看到……殿下,你知道臣看见什么?”周里敦瞪大了眼睛,本想卖个关子,不等吉贞发话,他急不可耐地说:“臣竟看见郑元义那厮往殿下的画像上吐口水!”
吉贞愕然,将茶碗重重地撂在案头,随即嫌恶地蹙眉道:“总有一天叫他死在我手上。”
周里敦心满意足,喝了一盏热腾腾的茶润嗓,越发挥汗如雨。用帕子仔细揩了手,他从怀里取出薄薄一卷纸,小心翼翼地铺陈在吉贞面前,献宝似的说道:“臣近日得了几首好诗,还请殿下品鉴。”
吉贞被周里敦身上的汗味熏得直皱眉,悄然拿起帕子掩在鼻前,瓮声瓮气道:“你在外头等了半晌,竟是为这个?”
周里敦脸虽黑,脸皮却极薄,闻言已觉面上发热,忙遮掩地说:“殿下看了便知,果然是好诗。”
吉贞狐疑,接过一帖细观。纸是上好的玉板宣,有瑞脑余香,还未看诗,吉贞先一怔,这人书的一手好飞白,竖如悬针,点似垂露,流瀑倾泻,飞花溅玉,橫如流星,撇似奇峰,舒卷自如,刚柔并济。正合了诗中几句“云追雷隐隐、风逐雨潇潇,”“新翠枝头舞、残红水上漂”。
“好字。”吉贞由衷地称赞,“阿耶曾经最爱写飞白。这人的字像阿耶。”
周里敦微微松口气,凑上去将一沓诗帖依次展示给吉贞看。他一来,吉贞便往后仰了仰脖子,叫桃符拿樱桃浇了乳酪来给周里敦吃。夏日衣衫轻薄,她一抬胳膊,雪白的手臂便露了出来,耀目般雪白。周里敦这才察觉自己唐突,忙登登退了几步,用袖子遮了脸,捧了一盏樱桃,珍而重之地吃着。
吉贞将几帖诗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