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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端皇后既薨,内命妇中已数她身份最为贵重,且她并非皇孙生母,二太医不料有此态,连忙跪地叩首道:“臣等定当竭力。”
皇孙自午后便已昏迷,张赵二人的药方虽已煎好,却无法送服,由张如璧施针开启牙关后,虽喂了几口,又尽数吐了出来。众人虽无限焦虑,却只有束手,直到戌时,皇孙却突然醒转,喊了一声:“娘。”
一直守在一旁的太子妃连忙握住他的手,喊道:“阿元,好孩子,吓坏娘了。”
摸摸他的额头,却仍是热得烫手,连忙吩咐汤药,张赵二人明知回光返照,药石已无用,见太子妃情态却不忍明言,命人将凉好的汤药用小金盏奉上。
皇孙虚弱摇摇头,道:“娘,我喘不上气来,吃不下。”
太子妃勉强笑道:“好孩子,娘吃一口,阿元吃一口,娘和阿元一起吃,好不好?”
说罢自己先吃了一匙,接着才喂给皇孙,皇孙微微迟疑后张口吃下,不出片刻却又都顺着嘴角吐出,神色痛苦不堪。太子妃终于忍不住,大哭道:“好孩子,娘求你,吃了药才能好。”
一面回首无助望向二太医,见两人皆默默摇头,良久终抹了一把眼泪,柔声道:“好了,好了,阿元不吃药了。”
皇孙露出了一个满足不已的笑容,忽又一阵急促咳嗽,直咳得喘不过气来,良久稍稍平定方问道:“娘,六叔呢?”
太子妃抚摸着他的额发,道:“六叔睡了,阿元也好好睡吧,明天起来,就可以和六叔一起玩了。”
皇孙面上是对母亲信任不疑的神情,点了点头。太子妃哽咽问道:“爹爹回来了,阿元想不想看看爹爹?”
皇孙想了想,低声道:“爹爹在忙国事,吵了爹爹,爹爹不疼我了。”
他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摸了摸太子妃乌青的眼圈,边咳边安慰道:“娘怎么哭了,阿元明天就好了,娘去睡吧,看眼睛都黑了。”
太子妃点点头,将他的手捧在两掌心,道:“娘想看着阿元睡着。”
太子妃目不转睛的看着皇孙通红的小脸,伴随着愈见急促的呼吸声,再度陷入昏睡之中,呆了半晌,霍的站起身来,提起裙摆奔出阁外,哭问道:“殿下,殿下呢?”
太子正在顾孺人阁中,王事已盬,阿宝未料他仍会来此,定权亦不言来意,二人对面呆坐了近一个时辰,默默并无半语交谈。他既始终神思恍惚,阿宝终于站起身来,也不理会他,径自净手拈香,爇于暖阁外观自在宝相之前,祷祝虔诚。定权静观她举动,不言嘉许,不言反对,不问缘由。
阁外侍立一宫人忽入内报道:“殿下,太子妃娘娘求见。”
定权始蹙眉开口道:“怎么追到这里来了。你说我已歇下,去请她暂回,有事我明日自会前往她阁中。”
阿宝站立一旁,看他良久,起身冷笑开言道:“太子妃此时来,无非为皇孙事。殿下大丈夫,固不惜一孽子,但何妨直言,且看天下谁敢哂笑,谁敢怨怼?奈何遁于妇人裙钗之后,这名声殿下要得,我要不得!”
回过头对宫人沉声下令道:“传殿下钧旨,请太子妃入阁。”
定权勃然变色,一把拧住她的手腕,咬牙厉声道:“你放肆过了,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阿宝只觉双臂欲折,痛入骨髓,奋全力挣扎踢打,想脱离他的控制,局面混乱时,太子妃已经自行入室。
适才一番纠缠,二人皆已鬓散衣乱,泪痕阑干的太子妃静立静看了片刻,前行两步,忽而扬手一掌狠狠批在了阿宝面颊上,高声怒斥道:“贱婢!皇孙事不但是殿下家事,更是天家事天下事。你怎敢于国丧间狐媚惑主,阻碍主君行动判断,累主君落下上不孝下不慈之恶名?”
太子妃为人一向温柔婉顺,待人宽和,从未有高声大语的时候,定权一时不由愣住,皱眉看着五指红痕从阿宝白皙的面颊上渐渐浮起。阁中诸人静默良久,谢氏方咬牙忍泪道:“你记下,我为皇太子妃,与皇太子夫妻体敌,皇太子可称殿下,我亦可称殿下。太子不教训你,我来教训也是一样。”
她没有再看二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就此转身离去。阁中时空仿佛凝滞,良久阿宝的唇边方浮上了一抹淡淡笑意,道:“妾得罪殿下了,亦请殿下移玉。”
定权回过神来,冷笑道:“这是我的东宫,我想去哪里,不想去哪里,我想恩幸谁,不想恩幸谁,还轮不上你一个贱婢来指点。”
阿宝并不介意他刻意的恶意,点点头笑道:“倒也是恩,倒也是幸,只是到头来,何以都全变成了报应?”
定权再次捉住了她的臂膊,狠狠将她推在榻上,帷幄扯落,枕屏打翻,金钗玉簪相撞,丁董有声,欲堕未堕。她摔在枕屏上,头晕眼花,却没有反抗,二人在锦绣战场的废墟间相对相视,一方低语道:“你是真不想活了。——为什么一个个,定要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她半晌平定了喘息,失力的笑笑:“我记得很多年以前,有人说过,只想听人家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