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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齿缝中踊跃淌出。
刑者先于君主和长官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上前扳开了罪人紧咬的牙关,愕然回报道:“陛下,罪臣咬舌了……”
话音尚未落,适才一语不发的太子忽然厉声喝命道:“李指挥,叫他们卸了刑具!速去传太医!”
皇帝挑了挑眉毛,冷笑道:“太子殿下,近来好壮的脾气,这是朕的亲军,不是你的家奴!”
定权眉目间毫无怯意,针锋相对冷笑道:“陛下,攻讦者连异姓王爵的无稽言语都说出了,臣还有什么可畏惧的。此人若是死了,臣的嫌疑可就再也洗不脱了。”
出人意外,皇帝居然没有生气,转而对指挥下旨道:“就照太子说的,救不回来这人,朕就把你交给太子处置。”
众人匆忙奔走,将昏厥的许昌平架了下去。地面的冰水与血水也旋即被清理干净,一室之内,没有遗留任何痕迹。皇帝招手,看着定权前行,道:“你觉得是无稽之谈,可是用来解释赠带一事,倒是入情入理,况且他有则言之,无则不言,何必演这一场苦肉戏,所以你也休怪朕多心。今夜看来他是开不了口了,那不如你来回答朕,你们究竟要成什么事?”
定权撩袍跪倒在皇帝足边,道:“陛下,事已至此,臣不敢辩解,不可辩解。臣请陛下准许三司介入此案,待他清醒,臣愿当世人面与此人对质。”
他仰起头来,认真的建议:“对了,还有赵王。唯此,臣或尚有一线生机。”
皇帝冷哼一声道:“你若五年前就愚昧如此,今日在穷山恶水间的便不是你哥哥,该当是你。如你所言,国家多事,朕不想过分动摇国本,不如你私下里告诉朕,是哪几个卫,朕或可给你一线生机,朕说过,还是可以中旨处决了他结案。”
定权厌烦回应道:“臣愚昧?陛下果然不及等他醒来,趁此地什么都是现成的。臣断无他这般意志,臣也说过,臣畏痛。”
皇帝道:“你不用过于着急,你坚持这副无赖嘴脸,不愁没有用不到它们的日子。只是今晚,朕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转过头去吩咐:“拿上来。”
一路侍奉舆车的内臣之首闻言捧上一只漆匣,当着皇帝的面揭开,皇帝问道:“认得这是什么东西吗?”
定权只看了一眼,回答道:“这是皇太子的金宝,还有臣的私印。”
皇帝道:“朕估计,上十二卫你大概还没有本事染指,那么有件事要劳烦你,可否用你的那笔独技给二十四京卫的指挥各写一封私信,朕这就遣人给他们送去。”
定权冷笑道:“陛下何必舍近谋远,将二十四卫指挥尽数换新,岂不稳妥之极?”
皇帝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你心里清楚,于今这是代价最小的办法。”
定权颔首,道:“陛下圣明。于今情势果然有些为难,外患尚未平,朝中又多风波,陛下此前虽有疑惑,而真正认定我有逆行,就是在今日抄到玉带之后。若于一二日内将京军二十四卫的将军尽数更换,这场风波大概不亚于天家弟讦兄,子逆父,臣欺君的龌蹉官司。然而不及早铲除隐患,又要虑日久生变,毕竟臣现在已成困兽。不若如此,尽管丢些颜面,却可保大局安稳无虞,然后尚可徐徐图之。而且今夜必行,是因为明朝过后,或者走失了风声,再作为亦无用矣。”
他恭谨的语气因对天心洞若观火的剖析而显得不乏讥讽,皇帝却不以为忤,看着他,缓缓点头道:“你知道便好,果然无事,自然皆大欢喜。”
定权叹气道:“陛下,事虽未果,早是几败俱伤,还谈什么皆大欢喜,还有什么皆大欢喜。臣固然自明清白,然而臣不愿写,臣也不会写。臣再愚昧,也不是亲手在给自己预备的瓮下点火之人。或者臣写了,结果不如陛下所愿,嫌疑不还是落在臣的身上,此举等于无益。”
皇帝道:“你果然不肯?”
定权道:“陛下若与臣商议,臣自然可以拒绝。陛下如下严旨,那么说明臣早已失信于君父,失爱于君父,有罪无罪,臣只有一死。不过臣临死前倒可为陛下再画一策——所谓金错刀,绝不是臣的独技,譬如说,臣的五弟也会书写,并且与臣手书别无二致。此事他既算始作俑者,似乎也该出些力气,陛下何不召他过来,左右臣的印绶皆在此处,今晚尽着他动用就是了。”
皇帝忽觉面前斗室窄小,胸膺郁积,无言半晌,重重叹道:“朕怎么就会养出你们一班孽畜?!”
定权无动于衷,叩首道:“臣罪丘山。”
皇帝狐疑地看了看他,略一沉吟,下命道:“那就依太子的话,召赵王即刻前来。”
赵王定楷踏着初更的报时鼓点进入金吾卫,发觉一室军士皆披甲带刀,而太子正如一座石像一般端正跪于皇帝足下,甚至没有抬头看自己一眼。
掌心的冷汗即刻再度冒出,以往或暗或明的是非争斗都已不再要紧,一步步铺陈,一步步设计,计算得再精准,也无法预料,真正撕破面孔正面交锋,是大悲大喜大怨大恶都经历后的,一个如此平常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