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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香浮动,他坐在罗云瑾宅子里的枇杷树前等他,对他说:“你是我祖父最得意的学生,祖父他要是知道你……”
罗云瑾当时面无表情,神情冷峻如冰。
八年多了啊!
他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
东宫。
暖阁灯火辉煌,更声透过夜色,穿过一道道宫墙曲廊,传入内殿,朱瑄仍在伏案疾书。
金兰刚刚沐浴出来,挽起长发,穿了件湖色地妆花纱孔雀纹盘领窄袖袍,站在书案旁,帮他整理满桌凌乱的舆图和手抄的札记。
朱瑄催她去睡,她摇摇头,手里继续整理书册:“我早上起得晚,不困。你今晚就要写完折子?”
“不宜拖得太久,不然刘敬可能会出事。”朱瑄提笔蘸墨,杜岩忙捧上一沓新纸。
大河决堤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东宫宫人今天提心吊胆了一整天,个个愁眉苦脸,心惊胆战,到了晚上则转悲为喜,人人喜气盈腮。杜岩激动得偷偷放了几枚纸炮。
朱瑄仍旧和平时一样,不悲不喜的样子,还训斥了杜岩几句,杜岩吓得直冒冷汗。
东宫宫人见状,俱都从狂喜中冷静下来,没有人敢在人前露出幸灾乐祸的情状。
金兰拿起朱瑄写的稿子看。
他不仅没有趁机弹劾刘敬,还建议让宋素卿先停下旧河工程,全力协助刘敬加筑大堤,等新河完工再继续疏浚贾鲁故道。
可以想见这份奏折送达通政使司之后会引起多大的争议。
她拈起一支笔,为他抄写修改过后的奏疏,笑着道:“五哥有大胸襟,大气魄。”
杜岩连忙附和:“千岁爷目光长远,非闲人所能比!”
朱瑄笑了笑,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放下笔,手指轻轻刮一下金兰的鼻尖:“你就别夸我了。新河劳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废置了太可惜,不如和旧河联通,还能派上些用场。”
不论新河还是旧河工程,朝廷的初衷是治理河患,提高漕运的效率,只要是于社稷有益、能造福两岸百姓的事,启用谁都一样。
文官之所以急着治刘敬的罪,不是因为刘敬贪功冒进,而是为了掩盖他们之前的错误。
他不能因为个人好恶和一己之私顺水推舟,任由朝臣把刘敬拉下马,否则早晚会被朝臣架空。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永远都必须对这些曾经鼎力支持他的文官保持警惕之心。
为君者,称孤道寡。
灯火闪烁了两下,一声清脆的爆响,杜岩忙拿起剪子煎烛花。
金兰执笔坐在桌案前,神情柔和,认真默读朱瑄的奏疏,发现语句不通顺的地方,轻轻划一个勾。
像极了他年少时的那无数个夜晚。
朱瑄静静地看着金兰,看了很久。他不是寡人,他有圆圆。
金兰专心致志地誊抄,她的笔迹已经越来越像他的了,过一会儿拿着抄好的奏疏他看,指指那几处:“这里我抄错了吗?”
朱瑄轻笑,接过笔,略作删改:“这样呢?”
金兰又看了一遍,点点头,小脸微微绷着,朱唇轻抿,很严格的样子。
刚刚教她的时候她还畏畏缩缩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写字,看他平时的书画作品时一脸崇敬,双眼放光,后来胆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放松,看到不懂的地方就捧着书过来问他,读到不懂的词也会直接说出来,听他解释,一点都不忸怩。
现在更是敢自信满满地指出他的错误,还偷偷摸摸在他的画上留诗。
朱瑄情不自禁地微笑,低头继续撰写奏疏。金兰仔细浏览札记,时不时拿起一本书册送到他手边,刚好是他用得着的。
杜岩笑嘻嘻地站在一边,为两人点亮灯火,整理稿纸,洗笔磨墨。
暖阁的灯火直到半夜才熄。
……
翌日早上。
罗云瑾刚起身,送礼的人已经挤满了院子。
他昨晚宿在宫中,今天嘉平帝会召见内阁大臣商讨怎么处理大河决堤的事,六部官员知道拟旨的人一定是他,昨晚就连夜预备了厚礼。
当初保举刘敬的人太多,所以现在想治刘敬死罪的人也多。
罗云瑾一概不理会,洗漱后换上当值的蟒袍,小内官进屋通禀:“谢侍郎一大早就来了,说是有话和您说。”
他低头系上牙牌,看着打结的朱红穗子出了一会儿神,抓起佩刀,淡淡地嗯一声。
内官会意,出门打发走那些送礼的人,礼物一样都没留下,只留下了谢骞。
第112章 献茶(改别字)
谢骞一夜没睡,神情憔悴。
罗云瑾没有看他,拔步走进回廊,朱红牙牌穗子轻轻晃动。
谢骞平时多话,这会儿却一语不发,连精心修剪的胡子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抹了把脸,跟在他身后。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渐渐能看到瓦蓝晴空下乾清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