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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曜则一抬手邀江落梅进来说话,一声不响地倒了一杯茶给她。这位兄台唯有在喝茶的时候才显得如此闲情逸致,悠然自得,和向天阑的与世无争异曲同工。当然,除去喝茶的时候,此人其他的时候都没有这份逍遥自在。
江落梅脚步灵便,三两步迈上台阶,到圆桌边,满桌茶香浓郁,她道:“就在王爷婚宴回去的当晚。原先林紫玄的那门亲事就不被他人看好,是礼部侍郎家里的大公子想娶,礼部的那大公子品行不端,天天在外拈花惹草,今天玩腻了明天换另一个,传闻说是大公子不想娶了,又因皇帝下过命,礼部侍郎位置还没坐稳,不敢悔命,便下了杀手,亲取林紫玄的性命。”
童曜反驳道:“传闻?民间传闻多了去了,五花八门都有,不可信。”
其他人则是不可置否状,江落梅何许人也?若非情报确凿,不会上报。
可不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杀害林紫玄的理由是什么,那对于他们这些被赶出来的人来说,都不重要了。
童曜捋了捋并不存在的假胡子,徒添阅历,振振有词道:“钟离府不再,林家独木难支,朝堂人心人脉,怕是都握在了奸恶之人手里。”
这话倒是说得真切。朝堂失去一个钟离央,再无中流砥柱,失去一个林紫玄,有义之士不得善终,只怕这江山,又该血洗了。
钟离央道:“罢,毋需再提。”
如今他们一行人,有什么资格对他人评头论足,独善其身且难,谈何兼济天下?
秦年投向钟离央一眼,她觉得钟离央这次是真的决心摆脱朝廷,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此后朝堂江湖佥沆瀣一气,又何关他们事?天下自己找死,何怪她顺手推一把?最后世人为了所谓天道为了所谓正义,‘冥冥之中’定要为江山衰败天下覆灭找替罪羊,不是秦年她,也会是别的人。
红台需要唱词,马上就要捏一个传奇出来,真不真不重要,关键是要奇,失败需要掩盖,马上就要把恶人推上断头台,恶不恶不重要,关键是有人上。
所以,累世骂名,秦年笑纳。
今日林紫玄的事,无非是陷害谋杀,放到江湖楼馆里不过是三天一上演的戏码,人道是利欲熏心,人道是人情世故,人道此方为现实,尽数放屁,尽是小人度世狗眼看狗屎。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小人鸡鸣狗盗掎挈伺诈,可偏偏多数人喜欢在道德境界里独树一帜或是高人一等,于是在跳出沧桑善恶之别后见风使舵,扬言看惯人世冷暖后,善恶再无需褒贬致词,捧一杯茶咂咂嘴,理所当然道:“这就是现实嘛。”
借刀杀人势利鬼,隔岸观火看戏人,满是附骨之蛆,势必肠穿肚烂。小人就是小人,你道什么世故。
就在秦年脑中长篇大论思索着的时候,钟离央又道:“若赶得上葬礼,你们兄妹俩替我去,谷沛显眼。”
江落霞江落梅点头。
仿佛只一夜冬雪就能掩埋住前日往事,一脚踩下去又是一片崭新的天地,人们又开始庸庸碌碌过起日子。
年关将近,京城内外都是车马,来往货物不绝,今年番邦进贡量比往年翻了两番,九州战神的喊声却日益渐小,炮仗店生意红火,高氏三兄妹已经离开了一个月,林紫玄也再没人提起,唐高恕不知从哪又弄来一堆白银,过起了更加豪奢的生活。
江落霞宣布彻底破产,整天没出息地扒着唐高恕的裤脚,被谷沛数落到天边去。
除夕夜启于烟花爆竹,抵消了许多清寒气,年夜饭花了好久时间准备的,众人都搓着手哈出热气等着开饭,殊不知已经失踪两天的秦年和钟离央二人并不是他们自己口中说的“闭关修炼”去了。
这时的红白二人已经紧赶慢赶地到达了雪山山脚。
二人一马,尤其马还是一匹极差的马,跑得比秦年想象中慢多了,她不禁开始想念起赤马将军,彼时赤马红衣城门一站,纵是千军万马在她面前,也无一敢进一步。
此时远在天边的将军被丢在马厩里养老,也不知道有没有因为独孤抑郁而终。
秦年走上山路,钟离央在后牵马,日前她对他说的“溜”便是此也。
大年三十,与抛下千军将士的钟离央私奔到雪山上,这是她万万不敢想的事情。
秦年转头笑眼看他,钟离央轻轻“嗯?”了一声。
寒风凛冽刺骨,好在二人皮实骨硬,秦年悠悠朝他走几步,牵他手一起藏于袖下,与他并肩而行,少了盛世烟火,满目只剩星河璀璨,漫天飞雪缱绻温柔,各披斗篷戴帽,画面静寂而隽永,恍若天下只有二人而已。
二人相视一眼,心有灵,不需言辞自会意。
秦年高高举起牵着他的手,放在她唇前,哈出的热气喷涌到他的手上,钟离央牵回她的手,另一只手把牵马的绳子一放,揽住她的腰,低头便亲吻她。
冷风吹得衣裙狂飞,秦年费了好大劲才抽出手来,本想从钟离央的怀里脱身,却不慎抬眸一望,满眼深情,她终没舍得,遂溺死在此刻。